黑兹像捧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脏弹，僵硬地握着那本被玄默“分享”过来的漫画，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和封面那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让他大脑持续处于一种高频震荡后的麻木状态。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和耳廓的温度高得吓人。
而始作俑者玄默，在完成了“学术资料”的补充采购后，已经恢复了那副万年不变的平静面孔。
他甚至还有余暇，在走向收银台前，目光再次扫过货架，似乎又发现了什么值得“研究”的课题，极其自然地、动作流畅地又抽了一本风格迥异的漫画，面不改色地加到了自己怀里那一摞“参考资料”上。
是科幻机甲题材，但封面女郎的装甲覆盖率低得可怜，
两人前一后来到收银台。昏昏欲睡的店员似乎对这类深夜“特殊采购”早已见怪不怪，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熟练地扫码、报出总价。
玄默拿出手机，付了自己那份的钱，动作自然得就像在买牙膏。
他将东西装进一个不透明的深色购物袋，转身站到一边，等待黑兹。
黑兹则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磨磨蹭蹭地将那本“烫手山芋”漫画书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抽了出来，仿佛那上面涂满了剧毒。
他甚至不敢看店员的表情，低着头，将那本漫画迅速丢在柜台其他商品旁边，然后死死盯着收银机跳动的数字，心脏狂跳。
店员瞥了一眼那本漫画，又瞥了一眼低着头、脖子都红透了的黑兹，再瞥了一眼旁边抱着袋子、神色淡然的玄默，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似乎想笑，但又忍住了，只是默默地扫码，报出一个数字。
黑兹几乎是抢着把钱付了，然后一把将漫画胡乱塞回袋子，抓起袋子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逃命。
玄默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便利店。夜晚的凉风一吹，黑兹才觉得脸上的热度退下去一点点，但心脏依然跳得飞快。
他不敢回头看玄默，更不敢看自己袋子里那个“罪证”，只是闷头往前走。
“前面有旅店。” 玄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异样，仿佛刚才便利店里的荒诞一幕从未发生。
黑兹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一个人静静。
两人很快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价格也公道的廉价旅店。前台是个戴着老花镜、正在看报纸的老头。
“两间单人房。” 玄默上前，言简意赅。
老头抬头，推了推眼镜，看了看玄默，又看了看站在后面恨不得把自己缩进阴影里的黑兹，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拿出两把挂着旧铜牌钥匙的钥匙“三楼，301，302。隔壁。热水晚上十点前有。明早十点前退房。”
玄默付了钱，拿起钥匙，将其中一把递给黑兹。
黑兹接过钥匙，指尖碰到钥匙冰冷的金属，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他低着头，含糊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上了楼梯，连电梯都忘了等。
玄默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异色的狼瞳在旅店昏黄的灯光下没什么情绪波动。他拎着自己的购物袋，迈着平稳的步伐，也走上了楼梯。
三楼走廊很安静，铺着磨损的地毯。301和302果然相邻。
黑兹手忙脚乱地用钥匙打开301的房门，闪身进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甚至还反锁了两道。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装着那本书的袋子，此刻就掉在他脚边，像一个无声的嘲笑。
302房。玄默用钥匙打开房门，反手关上，但没有反锁——他对自己的警觉性有绝对自信。
房间狭小但还算整洁，空气中弥漫着廉价清洁剂和淡淡霉味。他脱下披肩，仔细挂在了门后简易的衣钩上，又将黑色牛仔帽摘下，放在旁边的矮柜上。
迦楼罗从他口袋里钻出来，欢快地拍打着翅膀，在房间里飞了一圈，最后落在窗台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临时住所。
玄默从购物袋里先拿出了给迦楼罗准备的一小包特制鸟食，倒进随身携带的折叠小碟里，放在窗台边。
“吃吧。” 他低声说了一句。迦楼罗立刻欢快地凑过去，小口小口地啄食起来。
然后，他才拿出自己的“补给”——樱桃果酱面包和冰镇樱桃汽水。
他将面包放在桌上，拧开汽水瓶，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甜腻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畅快感。他拿起面包，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目光已经落在了桌面上。
那里，整齐地摆放着他今晚的“战利品”——三本封面风格各异的成人漫画。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本科幻机甲女郎题材的画册上。
异瞳在昏暗的床头灯下，闪烁着一种近乎研究者般的专注光芒。
他咽下嘴里的面包，拿起那本漫画，靠在并不舒适的硬板床床头，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
他翻开封面，动作从容，眼神平静，仿佛在阅读一本艰深的学术专著或精密的技术图纸。
“战斗姿态的能量传递线路模拟……这里的关节设计过于理想化，不符合实际人体力学……” 他低声自语，声音几不可闻，只有迦楼罗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发出“啾？”的疑问，然后继续埋头吃它的鸟食。
一墙之隔，301房，黑兹侧。
与玄默那边的“学术氛围”截然不同，301房内弥漫着一种沉重、尴尬、茫然无措的气息。
黑兹没有开大灯，只留着那盏昏暗的床头灯。他坐在房间里唯一那把硬邦邦的木椅子上，双手抱头，眼神空洞地盯着脚下磨损的地毯，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发呆很久了。脚边，是那个装着肉罐头、能量棒、纯净水……以及那本漫画的购物袋。
脑子里依然在回放便利店里的荒诞画面，玄默那张平静递书的脸，以及自己鬼使神差接过来的手……每一个细节都让他如坐针毡。
（我他妈到底在干嘛……）
（这玩意儿……难道真的有什么“战斗分镜”可以学？）
（玄默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中盘旋，得不到答案，只有更多的混乱和羞耻。
最终，或许是破罐子破摔，或许是强烈的好奇心终于压倒了理智和羞耻心，又或许只是单纯的疲惫和“来都来了”的心态……
在反复的“偷看-震惊-合上-再偷看”的拉锯战中，开始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裂痕。
起初，他只是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自毁心态，和“我倒要看看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玄默那种人都着迷”的扭曲好奇心，强迫自己面对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他试图用“批判的眼光”、“学术的态度”去审视，但很快就在那些精心绘制、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和直白热烈的叙事中败下阵来，只剩下最原始的感官刺激和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人类的适应能力是可怕的，尤其是在某种特定刺激的持续作用下。
他紧抿的嘴唇，在某个角色露出一个极具魅惑力的表情时，几不可察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他原本因震惊和羞耻而瞪大的眼睛，渐渐眯起，眼神中的茫然和抗拒，被一种越来越浓的、专注的、甚至带着点……探究和欣赏的光芒所取代。
然后，在翻到某一页——可能是某个战斗场景（如果那也能算战斗的话）与情感（其实是欲望）爆发结合得异常“精彩”的跨页大图时——
黑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缓缓地向上翘起。
一个有点傻气、有点荡漾、混合着惊叹、兴奋和“原来如此”的痴笑，悄然爬上了他的脸庞。
他甚至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含糊的“嚯……” 的赞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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