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七的雪下到第三日,燕九发现白映雪有个秘密。
寅时三刻,他如常被噩梦惊醒,却见身侧床榻空无一人。窗纸上映着一点飘摇的烛火,从厨房方向透来。燕九悄无声息地跟过去,看见白衣剑客正踮脚去够柜顶的陶罐。
那罐子他认得——去年秋天他们一起腌的梅子,用蜂蜜和桂花酿的,统共就得了两小罐。白映雪当时板着脸说"不嗜甜食",结果现在...
"啪嗒"。
剑鞘碰歪了罐子,白映雪手忙脚乱去接。燕九在梁上看得真切,那人接住罐子时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像雪地里突然开了朵花。他忍不住嗤笑出声。
"堂堂剑客,偷自家梅子。"燕九翻身落地,正好接住被惊落的罐子,"要不要脸?"
白映雪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却仍端着那副清冷模样:"练剑饿了。"
"哦——"燕九拖长音调,晃了晃罐子,"去年某人不是说'不嗜甜食'?"
话没说完,白映雪突然出手。剑风扫过时燕九本能后仰,却忘了手里还捧着东西。腕上一轻,罐子已经到了对方手里。
"现在是我的了。"白映雪抱着战利品退到窗边,眼角那颗朱砂痣在晨光里红得妖冶,"想要就来抢。"
燕九眯起眼睛。他当然要抢——不仅为梅子,更为白映雪此刻鲜活的表情。三招过后,梅子罐安然无恙,倒是两人滚进了柴草堆。白映雪的白衣沾满草屑,发间还插着根麦秆,却仍死死护着罐子。
"松手!"
"你先起开!"
"给我一颗!"
"......"
僵持间,燕九突然凑近他颈侧深嗅:"你身上有药味。"手指趁机探入罐中,"偷吃还配药茶?讲究。"
白映雪拍开他的手:"前日你中的毒未清干净。"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梅子蜜能缓释药性。"
燕九愣住。他想起昨日喝药时,白映雪确实往碗里加了什么。当时只当是寻常蜂蜜,却原来是...
"只剩这一罐了。"白映雪突然说。
窗外雪光映得他眉眼如画,燕九蓦地想起很多年前,梅岭的雪夜里,那个总把最后一块桂花糕留给他的白衣少年。他松开钳制,从罐中拈了颗梅子塞进白映雪嘴里。
"甜吗?"
"...酸。"
"骗子。"
唇齿间漫开酸甜时,燕九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白映雪的睫毛近在咫尺,上面沾着方才打闹时落的草籽。他鬼使神差地吻上去,尝到对方唇上同样的梅子香。
罐子不知何时滚落在地,梅子散了一地。白映雪喘着气推开他:"暴殄天物..."
"明年多腌些。"燕九舔掉他唇角的蜜渍。
"凭什么?"
"你说呢?"
晨光渐亮时,他们收拾满地狼藉。白映雪蹲在地上捡梅子,忽然"咦"了一声。燕九凑过去,看见他掌心躺着一颗完整的梅子——方才那般折腾,竟还有幸存者。
"最后一块。"白映雪递给他,"...别咬我手。"
燕九就着他的手叼走梅子,犬齿故意擦过指尖。白映雪瞪他,耳根却红透。屋外雪停风歇,一缕阳光破云而出,照在厨房角落的药炉上。
那里温着一碗药,碗底沉着几颗化开的梅子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