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二十三年的上元夜,白映雪在朱雀大街捡到个醉醺醺的杀手。
燕九抱着酒坛坐在桥墩下,黑衣融进夜色,唯有眼角那抹红晕显眼。他脚边躺着七八个东倒西歪的幽冥楼杀手——都是来取《幽冥录》的,此刻正鼾声如雷。
"三十两银子。"白映雪用剑鞘拨开一个滚到脚边的杀手,"你就卖给他们假酒?"
"掺了蒙汗药的‘春风渡’。"燕九咧嘴一笑,露出沾着酒液的犬齿,"值吧?"
白映雪叹气,俯身去扶他。指尖相触的瞬间,燕九突然发力将他拽进怀里。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白映雪下意识要挣,却听见耳边沙哑的低语:
"别动...有埋伏..."
话音未落,三支淬毒的袖箭已钉在他们方才站立处。燕九抱着白映雪滚进桥洞,酒坛砸碎在青石板上,醇香四溢。
"第几批了?"白映雪指尖银光闪烁。
"今日第五批。"燕九舔掉手背的血,"你猜他们为什么专挑今晚?"
远处传来笙箫声。河面上飘满花灯,映得流水如星河。二十年前的同一天,梅岭白家正是趁着上元灯火通明时,被人屠了满门。
白映雪突然抓住燕九手腕:"跟我来。"
他们掠过重重屋脊,最终停在一处荒废的祠堂前。残破的匾额上,"白氏宗祠"四个字依稀可辨。燕九呼吸一滞——这正是他噩梦开始的地方。
白映雪却从怀中掏出两盏粗糙的竹骨灯。灯面泛黄,像是珍藏多年,一盏画着歪歪扭扭的乌鸦,一盏描着七扭八歪的梅花。
"那年上元节..."白映雪点燃灯芯,"我们没来得及放的河灯。"
火光跳动间,燕九看见灯罩内侧藏着稚嫩的笔迹。梅花灯上写着"与小九岁岁同灯",乌鸦灯上则是"和白翊年年..."——后半截被烛泪淹没了。
"你做的?"
"嗯。"白映雪将乌鸦灯递给他,"偷了祠堂的账本纸。"
燕九摩挲着灯面上干裂的墨迹。七岁的白翊写字像蚯蚓爬,却固执地描了金边。他忽然想起那晚偷喝的青梅酒,想起两个孩子在屋顶勾手指,说好要创一套天下无双的剑法。
"现在放也不晚。"白映雪转身向河边走去,衣袂翻飞如展翅的白鹤。
燕九追上他,两盏旧灯并排漂远。火光摇曳中,他看见白映雪眼角有晶亮的东西一闪而过。
"哭什么?"
"烟熏的。"
"骗子。"
他们在飘满新灯的河岸接吻,身后是沉寂二十年的祠堂。当最新一盏龙灯升空时,燕九咬破了白映雪的嘴唇。
"补上了。"他舔掉那点血珠,"岁岁同灯,年年...后面是什么?"
白映雪望着渐远的灯影轻笑:"你猜。"
远处传来更鼓声。新岁的第一阵风拂过,将两盏旧灯吹得依偎在一起,顺着水流漂向望不见的远方。
**(番外完)**
> **小剧场**
> 次日清晨,打扫河岸的老汉嘀咕:"怪事,怎么有灯烧了一半又自己灭了?"
> 暗处,燕九把玩着捞回来的乌鸦灯:"防水火油,嗯?"
> 白映雪(淡定煎药):"嗯,特制的。"
> 幽冥楼众杀手(被绑成粽子):你们能不能先管管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