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魂上

薛师叔的指尖从燕九腕间移开，眉头皱得更紧了。"气血逆行，经脉紊乱，"他看了眼昏迷中的白映雪，"你们用了'双影合璧'？"

燕九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与血罗刹一战中，那些突然涌现的记忆和招式此刻又变得模糊起来，唯有白翊将他推入密道的画面清晰如昨。

"我不明白，"燕九嗓音沙哑，"如果我是燕怀舟，为什么会在幽冥楼？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

薛师叔从药箱取出银针，示意燕九脱下上衣。"十二年前白家灭门夜，"他边说边将银针刺入燕九后背要穴，"我赶到时庄园已成火海。在密道口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白翊，胸口插着半截断剑。"

每根银针落下都带着一股暖流，燕九紊乱的内息渐渐平复。薛师叔继续道："白翊说燕怀舟为保护他被敌人掳走。我带着白翊寻了三个月，最终只在一处悬崖下找到这个。"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染血的碎布，上面绣着半片枫叶——燕九在幽冥楼最早的衣服上就有这个标记。

"后来听说幽冥楼多了个少年杀手，出手狠辣，代号'寒鸦'。"薛师叔意味深长地看着燕九，"我暗中查访多次，可惜你记忆全失，又常年戴着面具..."

燕九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突然想起幽冥楼的地牢，想起那些让他生不如死的"训练"，想起楼主说过"你本就是无父无母的野种"。原来十二年杀戮生涯，始于一场蓄谋已久的绑架。

"血佛是谁？"燕九突然问。

薛师叔的银针停在半空。"赵鸿雪，"他吐出这个名字时像吐出毒药，"前边关守将，现幽冥楼主。十二年前他私吞军饷被白家主揭发，怀恨在心勾结幽冥楼余孽血洗白家。"

燕九猛地站起身，银针被震落数根。他想起来了——火光中那张戴着青铜面具的脸，面具掀开时露出的烧伤疤痕，还有刺入白翊胸口的那柄剑上刻着的"鸿"字。

"白翊...知道吗？"

"知道。"床榻上传来虚弱的声音。白映雪不知何时醒了，正艰难地撑起身子，"但我不知道...他们还把你..."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

薛师叔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别动气！'寒梅烬'的毒最忌情绪波动。"

燕九站在原地，看着白映雪惨白的脸和那枚刺目的朱砂痣。记忆中的少年与眼前人渐渐重合，胸口突然疼得像被人生生挖去一块。

"我去熬药。"他转身走向门口，生怕多待一秒就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

院子里的尸体已经清理干净，但积雪上的血痕犹在。燕九蹲在井边打水，冰冷的水珠溅在脸上，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他应该记得的，记得那个为他挡剑的少年，记得那些同吃同住的日子，可十二年杀戮早已将过去冲刷得模糊不清。

"小九。"

燕九浑身一震。这个称呼像一把钥匙，轻轻一转就打开记忆深处某扇紧锁的门。他慢慢转身，白映雪披着单薄的白衣靠在门框上，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整个人仿佛随时会融化在夜色中。

"燕九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脱下外袍裹住他，"风大，回屋里去。"

白映雪轻笑，这个笑容与燕九记忆中那个爱捉弄他的少年重叠："薛师叔的针灸暂时压住了毒性。"他抬起手，掌心躺着那枚合二为一的玉佩，"你看。"

玉佩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内部血丝竟缓缓游动，逐渐形成一幅微缩地图。燕九凑近细看，认出是梅岭后山的地形，其中一处洞穴被标了红点。

"白家祖坟密室，"白映雪的声音很轻，"父亲曾说那里藏着《清影剑谱》全本和...赵鸿雪贪污的账册。"

燕九接过玉佩，指尖不经意擦过白映雪的手腕，触到一道凸起的疤痕。他下意识翻过对方的手腕——那里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九"字，是孩童用刀片刻的拙劣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