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屑纷飞间,三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入。为首之人右手四指握刀,正是去而复返的血罗刹。他左肩还缠着染血的绷带,眼中却闪烁着嗜血的光。
"寒鸦,"血罗刹的刀尖指向燕九,"楼主改主意了,要你的脑袋——"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目光越过燕九,死死盯住床榻上的白映雪,脸上浮现见鬼般的表情:"白...白翊!你明明已经..."
燕九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断刀脱手而出,直取血罗刹咽喉,同时他身形一闪,抓起桌上的茶壶砸向另外两名杀手。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泼洒而出,逼得那二人急退。
血罗刹挥刀格挡,断刀被弹飞插入房梁。燕九趁机抄起墙角的烧火棍,一记横扫逼退敌人,挡在床榻前。
"有趣。"血罗刹舔了舔嘴唇,"江湖第一杀手护着白家余孽,楼主一定会对这消息感兴趣。"
燕九握棍的手指节发白。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白映雪正挣扎着要起身,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
"躺好。"燕九头也不回地低喝。
血罗刹突然大笑:"白翊,你居然没告诉他真相?"他转向燕九,"你知道为什么《幽冥录》里你的过去被撕掉了吗?因为——"
白映雪的软剑如银蛇出洞,从燕九腋下刺出,直取血罗刹心窝。这一剑又快又狠,完全不像重伤之人所出。血罗刹仓皇后退,仍被剑尖划破前襟,一枚铜牌当啷落地。
燕九余光瞥见铜牌上的图案——半朵血梅,与白映雪心口伤疤形状一模一样。
"杀!"血罗刹暴喝。两名杀手同时扑上,一人攻左一人攻右,刀光封死所有退路。
燕九本能地旋身出棍,却见眼前刀光突然扭曲变形。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他看见杀手手腕转动的角度,看见刀锋破空的轨迹,甚至看见自己该如何出招——就像早已演练过千百次。
烧火棍在他手中突然有了生命。一点一挑,棍尖精准击中第一名杀手的神门穴,长刀当啷落地;随即反手一记"梅梢挂月",棍影如弧,重重抽在第二名杀手太阳穴上。
血罗刹瞳孔骤缩:"清影剑法?你怎会——"
燕九自己也愣住了。这些招式他从未学过,却像呼吸般自然使出。脑海中浮现出零碎画面:梅林中,白衣少年握着他的手纠正姿势;祠堂里,他们并肩跪拜,誓言将两家武学融会贯通...
"小九..."白映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第七式...右肩..."
血罗刹的刀已经劈到面前。燕九福至心灵,烧火棍作剑使出一招"雪泥鸿爪",看似迎击实则虚晃,在血罗刹变招的瞬间突然变招为"寒鸦掠影"——这是他自己在幽冥楼所创的杀招,与清影剑法截然不同却意外契合。
血罗刹右肩顿时见血,暴怒之下刀法更显狠辣。燕九渐感不支,突然背后贴上一片温热——白映雪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一手按在他后心,内力如涓涓细流注入他经脉。
"气沉丹田,"白映雪的气息拂过他耳际,"意随剑走..."
燕九浑身一震。这句话他听过,在那个满是梅花香气的梦里。烧火棍突然变得轻若无物,他感觉自己与白映雪的呼吸渐渐同步,一招一式如影随形。
血罗刹越打越惊。眼前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断棍与软剑交织成网,竟隐隐有剑气纵横。最可怕的是,燕九的招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白映雪靠拢,仿佛一把尘封多年的利剑正在重见天日。
"不可能!"血罗刹突然变招,刀光如瀑直取白映雪心口,"十二年前就该死的鬼魂——"
燕九眼前突然一片血红。记忆如决堤洪水奔涌而出:火光冲天的白家庄园、满地尸首、血罗刹(那时他右手还有五根手指)的刀刺穿白家主胸膛...十四岁的白翊将他推入密道,胸口绽开血花...
"燕怀舟!走啊!"少年白翊的喊声穿越十二年时光,与此刻重叠。
"啊——!"燕九长啸一声,烧火棍突然爆出刺目寒光。他身形如鬼魅般闪过血罗刹的刀锋,棍尖精准点在其喉结上。
"咔嚓"一声脆响,血罗刹瞪大眼睛踉跄后退。他张了张嘴,却只吐出粉红色的血沫。
"你...是白家..."血罗刹死死盯着燕九,突然诡异地笑了,"楼主...早知道...他在等..."
一枚毒镖从窗外射入,正中血罗刹咽喉。燕九猛回头,只见窗外黑影一闪而逝。他正要追,却被白映雪拽住衣袖。
"别..."白映雪脸色惨白如纸,话音未落便喷出一口黑血,软软倒下。
燕九慌忙接住他,触手一片滚烫。白映雪的高热更严重了,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燕九扯开他衣襟查看伤势,发现之前包扎的伤口已经发黑,毒素明显扩散了。
"坚持住..."燕九声音发颤,将人打横抱起。白映雪轻得不可思议,仿佛只剩下一具空壳。
屋外风雪更急。燕九踹开血罗刹的尸体,正要出门找药,却见院中雪地上站着十几个黑影,每人胸前都别着半朵血梅铜牌。为首之人戴着青铜鬼面,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
幽冥楼主"血佛"亲临。
燕九退回屋内,用脚勾上门闩。他将白映雪放在角落,用棉被裹紧,然后拾起地上的软剑。
"小九..."白映雪在昏迷中呓语,"玉佩...阴阳鱼..."
燕九摸向自己脖颈——那里挂着半枚残缺的玉佩,是他在幽冥楼醒来时就戴着的,从不离身。他掏出玉佩,惊见它正在微微发烫,玉中血丝如活物般游动。
门外传来血佛沙哑的声音:"燕怀舟,把《幽冥录》和白家小子交出来,本座留你全尸。"
燕九浑身一震。这是十二年来第一次有人叫他真名。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白家主轻抚他头顶叫他"怀舟",白翊偷偷塞给他桂花糕,两人在梅树下击掌为誓要创出天下第一的剑法...
"休想。"燕九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软剑在手中嗡鸣。他知道自己不是血佛的对手,但有些事,比生死更重要。
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白映雪不知何时醒了过来,颤抖的手指从自己颈间扯出另半枚玉佩。
"合...在一起..."他气若游丝地说。
燕九接过玉佩。两半残玉相触的瞬间,一道刺目红光爆发,玉佩竟自动愈合如初。玉中血丝汇聚成两个小字——"舟翊"。
门外突然传来惨叫。燕九透过窗缝看去,只见院中黑影一个接一个倒下,血佛的青铜面具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张烧伤的脸。
"白家的...阴阳锁魂玉?!"血佛声音中首次出现惊恐,"不可能!明明已经——"
一道剑气突然从天而降,将血佛逼退数步。燕九抬头,只见竹梢立着个灰衣人,手持三尺青锋,剑穗上系着枚铜钱。
"薛..."血佛咬牙吐出一个字,突然掷出烟雾弹。待烟雾散去,院中已无踪影。
灰衣人并未追击,只是飘然落在门前,轻叩三下:"白少主,故人来访。"
燕九握紧软剑,警惕地盯着门口。白映雪却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薛...师叔..."
话音未落,他再次陷入昏迷。燕九犹豫片刻,终是拉开了门闩。
灰衣人是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左颊有道陈年剑疤。他看了眼屋内的惨状,目光最终落在燕九脸上,复杂难辨。
"燕怀舟,"他轻声道,"你果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