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区里的老农是个安静、低调的中老年犯人，他总能在这个灰色围墙内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每到夜晚熄灯前，你都能看见老马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床头柜上那一小堆零食，像在盘点珍贵的宝藏。那些包装花哨的小饼干、奶糖、瓜子，在他粗糙的手指间显得格外鲜艳。
"老马，明天给我留两颗奶糖啊。"对面床铺的小刘隔着走道喊道。
老马抬头憨厚地笑了笑，点点头，从小袋子里摸出两颗糖，放在了自己床头的小盒子里。
这是监区里每天都会上演的小场景。老马的零食总是最多的，而他也从不吝啬分享。
作为一名狱警，我见过太多进来时桀骜不驯的犯人，也见过进来后整日愁眉不展的犯人，但像老马这样，似乎把监狱当成了安乐窝的，倒是少见。
别人都说老马是监狱里最幸福的犯人。他有一个孝顺的女儿，每月定时给他汇生活费，每次探视日必到，从不间断。探视日的时候，老马女儿带来的东西总是最多，保暖内衣、新袜子、老人专用牙膏——这些细节都被收拾得妥妥当当。更让其他犯人羡慕的是，即使在监狱这样的环境里，老马从不需要做重活。由于年纪大又有慢性病，狱医给他开了长期病假，免除了大部分劳动。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农为什么会进监狱。
那是一个周一的晚上，我查监舍正准备离开，老马突然叫住了我。
"小刘警官，能耽误您一分钟吗？"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转身，看到他手里捏着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年轻女孩的照片，应该是他女儿小时候的样子。
"我女儿下周要来，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收好？上次她来的时候，有人说了些难听的话，我怕……"他没说，但我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犯人知道他的案底后，总会在探视区故意提些往事，让气氛变得尴尬。
接过照片，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眯着眼睛笑得很灿烂。我想起案卷里的记录——老马，男，59岁，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被害人是他的妻子。
很难想象眼前这个总是笑呵呵分享零食的老人会犯下这样的罪行。
"警官，您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老马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女儿。"
从那晚开始，老马的故事慢慢在我面前展开。
他出生在偏远的山村，从小就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他能靠着勤劳的双手种出全村最好的庄稼，这是他唯一的骄傲。
二十五岁那年，村里来了一个走亲戚的姑娘，名叫王兰。那时候的王兰有着山村少见的精明和活泼，一下子就吸引了村里几个年轻小伙的目光。
"说来也怪，她最后却选了我。"老马回忆时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那时候我不敢相信，村里人也不信。后来才知道，她是嫌家里管得严，想找个老实人家嫁了快些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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