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异象
那一年的河南信阳,一个名叫老高的渔民在湘江边捕鱼时,网到了一条奇怪的鱼。它通体暗红,眼如铜铃,背鳍上长着细小的倒刺,腹部覆盖着坚硬的鳞片,看起来像是鲤鱼和鳄鱼的混合体。
老高傻了眼,从未见过这样的鱼种,便带回村里给族长看。族长是个见多识广的老人,脸色一变,说这是传说中的"涸鱼",古书上记载——得涸鱼者,其地必有大水。
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三日,整个信阳城都知道了涸鱼的出现。接下来的半个月,附近水域又陆续打捞上来七八条涸鱼,甚至有人开始收购这种怪鱼,价格从二两银子涨到半斤。
天有异象,人心惶惶。
其实水患的征兆早在前年就开始显现。前年入冬,南方连绵阴雨近四十天,长江中下游水位不降反升。去年春夏之交,江西、湖南、湖北等省降雨量比往年多出三成,但那时尚未引起足够重视。
毕竟自古以来,南方水乡时有水患,一年两年的小涝也不足为奇。大清入主中原二百余年,水灾近三百次,但多是区域性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一次却全然不同。
仲夏刚过,天空如同被捅破了的水缸,雨点大如豆子,足足下了半月。太湖、洞庭、鄱阳三大湖区水位创历史新高,长江沿岸无一不受其害。
五日之内,湖广、江西、川南、皖南、浙西等地相继告急,无数农田被淹,牲畜无处可逃,房屋倒塌。一些低洼村落,一夜之间便成泽国,只留下几根屋脊在水面上若隐若现。
面对这样的天灾,官府和百姓都束手无策,只能焚香祷告,祈求苍天怜悯。各地纷纷祭祀水神,但洪水不仅没有退去,反而愈发猖獗。
江西九江,一位秀才在洪水中救起一块古碑,上书"水旱自古相生,五百年轮回一至"。这事被传得神乎其神,更添几分天谴之说。
此时正值夏收夏种之际,洪水打乱了农时。对农户来说,绝收几乎成了定局。但比收成更可怕的是,那些被淹的土地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洪水退去后,留下的不是沃土,而是淤泥、砂石和无法耕种的荒地。
六月底,苏州、杭州等地的粮价开始上涨,大米从三钱一石涨到五钱,又从五钱涨到七钱。不到半月,竟然飙升至一两二钱。普通百姓一个月的收入,只够买半石米,勉强养活一家五口半个月。
杭州一家粮店外,百姓排队购粮,队伍从清晨排到黄昏。到了傍晚,粮店老板宣布米已售罄,引发骚乱。数十名饥民冲进店内,将陈列的粮袋撕开,哄抢一空。巡防营接到报告赶来时,店内已狼藉一片。
此情此景,不止发生在杭州,几乎每个受灾城镇都有类似的混乱。一时间,"囤粮保命"成了共识,谁家有粮,比有金银还让人安心。
朝廷也不是没有应对。七月初,礼部率先在京城祭天求雨,各省督抚也下令地方官筹措救灾物资。但一方面是灾情太过严重,另一方面是官僚们办事拖沓。救灾的银两从中央到省,从省到府,从府到县,每一环都被克扣一部分,最终能到灾民手中的,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