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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晨的班会上，班主任刘老师拍了拍手，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

"同学们，下个月学校将举办一年一度的艺术节，每个班都需要准备至少两个节目。"刘老师的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刘佳毅身上，"作为班长，刘佳毅将负责我们班的组织工作。"

刘佳毅在座位上暗暗叹了口气。又是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计。他刚想敷衍地点头答应，却听到母亲继续说：

"另外，我听说我们班有同学在音乐方面很有才华。"刘老师的视线转向李品慕，"李品慕同学，你会拉小提琴是吗？"

整个教室瞬间响起一阵小声的议论。刘佳毅猛地转头看向李品慕，后者脸色明显变白了，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桌沿。

"我..."李品慕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只是略懂一点。"

刘老师微笑着，但眼神不容拒绝："太谦虚了。我希望你能代表我们班表演一个独奏节目。艺术节成绩会计入期末班级评优，这对大家都很重要。"

刘佳毅看着李品慕的表情从震惊到抗拒，最后变成一种无奈的屈服。他鬼使神差地举起手："老师，如果需要，我可以协助李品慕准备节目。"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多管什么闲事？但当他看到李品慕投来的惊讶目光时，心里那点后悔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太好了！"刘老师看起来非常满意，"那就这么定了。刘佳毅负责总体组织，同时协助李品慕准备小提琴独奏。其他同学有想参加的节目也可以报名。"

下课铃响，同学们三三两两讨论着艺术节的事。刘佳毅转向李品慕，后者正盯着桌面，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嘿，"刘佳毅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我妈...刘老师是怎么知道你拉小提琴的。"

李品慕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愤怒："我也很想知道。"

"不是我告诉她的。"刘佳毅立刻澄清，"虽然我确实听到了你拉琴，但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李品慕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最后肩膀微微放松："算了，无所谓。"

"你不想参加可以拒绝的。"刘佳毅说。

李品慕摇摇头，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你没见过我父亲。对他来说，拒绝老师的'邀请'是不可想象的。"

刘佳毅想起李品慕说过的话——"有些路，生来就已经铺好了"。他突然有点理解那种被束缚的感觉。

"那...需要我帮你什么？"他问，"虽然我对音乐一窍不通。"

李品慕收拾好书本，站起身："不必了，我自己能处理好。"

刘佳毅看着李品慕离开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挫败感。明明是自己主动提出帮忙，却被一口回绝。他抓起书包，决定去篮球场发泄一下过剩的精力。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之间的交流又回到了最初的冷淡模式。李品慕每天放学后都会去音乐教室练习，但再也没有让刘佳毅听过。而刘佳毅则忙于组织其他同学的节目，刻意避开音乐教室所在的楼层。

周五下午，刘佳毅正在空教室里整理艺术节报名表，张明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哟，大忙人，"张明一屁股坐在桌上，"听说你和转学生要合作表演？"

刘佳毅头也不抬："他只是表演小提琴，我负责组织。"

"那你们不是得经常一起排练什么的？"张明凑近，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怎么样，那个高冷学霸私下好相处吗？"

刘佳毅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就那样吧。"

"就那样？"张明挑眉，"我看你最近老往音乐教室跑，还以为你们关系突飞猛进了呢。"

"我从来没去过音乐教室。"刘佳毅皱眉。

张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得了吧，昨天下午我还看见你站在音乐教室外面偷听呢。"

刘佳毅"啪"地合上文件夹："那是去拿器材清单！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张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就是好奇你怎么突然对音乐这么感兴趣了。平时连歌都不听的人。"

刘佳毅正要反驳，教室门被轻轻敲响。两人同时转头，李品慕站在门口，表情略显尴尬。

"打扰了，"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刘老师让我来拿艺术节流程表。"

刘佳毅迅速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纸递过去："给，刚排好的。"

李品慕接过纸，快速扫了一眼："谢谢。"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对了，下周一放学后能借用一下器材室吗？我需要确认一下音响设备。"

"没问题，"刘佳毅点头，"我陪你去吧，那些设备挺复杂的。"

李品慕似乎想拒绝，但最终只是简单地道了谢就离开了。

张明吹了声口哨："哇哦，'我陪你去吧'，真贴心啊班长。"

刘佳毅抓起一本书扔向他："闭嘴。那是我的工作。"

张明轻松接住书，笑容不减："随便你怎么说。不过提醒你，那个李品慕可不简单。"

"什么意思？"

"我表哥在原来的学校跟他同班，"张明压低声音，"据说他爸超级严格，有一次因为他数学竞赛拿了第二，罚他跪了一整夜。"

刘佳毅皱起眉头："别乱传谣言。"

"信不信由你。"张明耸耸肩，"总之，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心理多少有点问题。你小心点。"

刘佳毅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怒："你了解他吗？就在这胡说八道。"

张明惊讶地挑眉："哇，反应这么大？看来你们关系比我想象的好啊。"

刘佳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只是不喜欢听人背后说闲话。走吧，该上课了。"

周一放学后，刘佳毅如约在教学楼门口等李品慕。秋日的夕阳将整个校园染成金色，微风吹拂着梧桐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抱歉，练习拖了点时间。"李品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佳毅转身，不禁愣了一下。李品慕的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几缕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他手里提着琴盒，另一只手拿着乐谱。

"没事，我也刚到。"刘佳毅撒了个小谎，实际上他已经等了二十分钟，"练得怎么样？"

李品慕微微点头："还行。曲子定下来了，是帕格尼尼的随想曲。"

"那...很难吗？"

"第二十四首，算是他的代表作之一。"李品慕的语气平淡，但刘佳毅注意到他的嘴角有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上扬，"技术上有一定挑战性。"

刘佳毅笑了："对你来说'有一定挑战性'，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就是'不可能完成'了吧？"

李品慕看了他一眼，这次是真的笑了，虽然很浅，但足以让他整个人明亮起来："没那么夸张。"

两人并肩走向位于地下一层的器材室。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显然电路又出了问题。

"这破学校该修修电路了，"刘佳毅抱怨道，"上周我们教室的灯管还炸了一个。"

李品慕没有接话，但刘佳毅注意到他走路时有意无意地靠近自己，显然不太适应这种昏暗的环境。

器材室门口，刘佳毅从钥匙串中找到正确的那把，打开了生锈的铁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咳咳，"李品慕用手捂住鼻子，"多久没人来过了？"

"至少一个学期，"刘佳毅摸索着墙上的开关，"艺术节前才会统一整理器材。"

灯亮了，露出堆满各种乐器和设备的杂乱房间。刘佳毅轻车熟路地走向角落的音响设备："在这边，你要检查什么？"

李品慕小心地穿过杂物来到他身边："主要是麦克风和音响效果，我需要知道表演时是否需要额外设备。"

刘佳毅蹲下来开始调试机器："这套设备年头不短了，但基本功能还行。去年艺术节我们班用的就是这个。"

李品慕也蹲下来，两人的肩膀几乎相碰。刘佳毅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香味道，应该是小提琴琴弓上的松香沾染到了衣服上。

"试试这个。"刘佳毅递给他一个麦克风。

李品慕接过来，轻轻敲了敲，然后哼了几个音符。音响里传出清晰的声音。

"音质还可以，"他评价道，"不过正式表演时可能需要调一下高低音比例。"

正当刘佳毅准备回应时，头顶的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了。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李品慕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刘佳毅摸索着站起来："可能是电路又出问题了。别担心，应该很快会修好。"

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一束白光刺破黑暗，照出李品慕略显苍白的脸。

"你还好吗？"刘佳毅问，"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李品慕摇摇头："只是...不太喜欢黑暗。"

刘佳毅想起那天在音乐教室看到的疤痕，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多问，只是把手机光转向门口："我们出去等吧。"

两人走到门口，却发现门打不开了。

"什么情况？"刘佳毅用力拧了拧门把手，纹丝不动，"从里面锁住了？"

李品慕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可能是自动锁，断电后启动了安全机制。"

刘佳毅拍了拍铁门："有人吗？我们被锁在器材室了！"

外面没有任何回应。他看了看手机——没有信号。

"该死，"他转向李品慕，"你手机有信号吗？"

李品慕掏出手机，同样摇头："地下室的信号本来就差，加上停电..."

刘佳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关系，停电不会太久。上次只停了半小时。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他靠着墙坐下来，把手机光调暗以节省电量。李品慕犹豫了一下，也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坐下。

黑暗中的沉默格外漫长。刘佳毅能听到李品慕轻微的呼吸声，还有远处水管偶尔的滴水声。

"所以，"他试图找点话题缓解紧张气氛，"为什么选帕格尼尼？"

李品慕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父亲喜欢。"

"你自己呢？喜欢什么曲子？"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刘佳毅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李品慕轻声说："《星空》。"

"《星空》？"

"一首现代小提琴曲，作者没什么名气。"李品慕的声音在黑暗中变得柔和，"旋律很自由，像真的在星空中飞翔一样。"

刘佳毅笑了："听起来和你平时风格很不一样。"

"是吗？我平时什么风格？"

"呃..."刘佳毅一时语塞，"严谨？精确？一丝不苟？"

李品慕轻笑了一声："很准确的观察。"

"所以那是你真实的一面？《星空》那样的？"

"我不知道什么是真实的我。"李品慕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两个人，一个活在父亲的期望里，一个...只存在于音乐中。"

刘佳毅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坦诚的告白。黑暗中，他感觉两人的距离似乎比光线充足时近了许多。

"我读过一本类似的小说，"他最终说道，"《双生星》，讲的是一个男孩在严格家教下长大，后来发现自己其实是双胞胎之一，另一个在出生时就被送走了。"

令他惊讶的是，李品慕突然转向他："你读过《双生星》？"

"是啊，超冷门的科幻小说，没想到你也知道。"

"我很喜欢那本书，"李品慕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惊喜，"特别是结尾，当他发现所谓的'另一个自己'其实是他被压抑的那部分人格时。"

"没错！"刘佳毅兴奋地说，"那个隐喻太棒了，我们不需要成为别人期望的样子——"

"——因为真正的完整来自于接纳自己的全部。"李品慕自然地接上了后半句。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黑暗中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刘佳毅感到一种奇怪的温暖在胸口扩散。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又莫名熟悉，就像找到了一个失散已久的知己。

"我没想到你会读科幻小说，"李品慕说，"还以为你只对篮球感兴趣。"

刘佳毅耸耸肩，虽然知道对方可能看不见："我小时候体弱多病，不能经常出门，就看了很多书。后来身体好了，才开始打篮球。"

"真的？看不出来你曾经体弱。"

"初一那年突然长高了十几厘米，体质也变好了。"刘佳毅回忆道，"我妈说我是'迟开的向日葵'。"

李品慕又笑了，这次笑声更自然："很形象的比喻。"

他们聊起了更多共同喜欢的书，从科幻到悬疑，再到一些冷门的诗集。刘佳毅惊讶地发现，在李品慕高冷外表下，藏着一个热爱文学和哲学的敏锐心灵。而李品慕似乎也放松了许多，说话不再那么字斟句酌。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重新亮了起来。两人同时眯起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

"来电了！"刘佳毅跳起来，再次尝试开门。这次门把手轻松转动，门开了。

走廊里传来维修人员的喊声："所有人员注意，电路已修复！"

刘佳毅转向李品慕，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在明亮的灯光下，李品慕的眼睛呈现出一种清澈的琥珀色，像是阳光透过蜂蜜的感觉。他的嘴角还带着刚才谈话时残留的微笑，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生动许多。

两人对视了一秒，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那是一种默契的、心照不宣的笑容，仿佛他们共同守护了一个小小的秘密。

"音响测试得差不多了，"李品慕说，语气轻松，"我们走吧。"

刘佳毅点点头，锁好器材室的门。两人并肩走上楼梯，谁都没有提及刚才黑暗中的对话，但某种无形的屏障似乎已经被打破了。

从那天起，他们的互动变得自然了许多。李品慕开始会在刘佳毅打球时站在远处观看，虽然从不靠近；刘佳毅则养成了每天放学后去音乐教室门口等李品慕的习惯，两人会一起走到校门口再分开。

张明有几次试图接近李品慕，都被刘佳毅巧妙地挡开了。他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本能地觉得李品慕不会喜欢张明那种直白的交友方式。

艺术节筹备工作进展顺利。李品慕的小提琴独奏成为班级的招牌节目，而刘佳毅的组织能力也得到了老师的表扬。他们偶尔会在午休时讨论艺术节的细节，有时甚至会聊到其他无关的话题。

两支一模一样的钢笔依然躺在各自的主人的笔袋里，但它们的意义已经悄然改变——从一个偶然的巧合，变成了两人之间某种不言而喻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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