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日 晴
窗外的樱花开始落了。
风一吹,那些粉白色的花瓣就簌簌地往下掉,像一场温柔的雪。有一片飘进窗内,落在我的本子边缘,薄薄的,近乎透明。我捏起来对着光看,能看清它细密的纹路——原来一朵花的生命,是这样纤细又倔强地延展的。
张祁楽又在我耳边说话了。他总是这样,突然凑近,带着阳光和薄荷的味道,扰乱我笔尖的节奏。他的声音很低,却总能让我耳尖发烫。今天他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开始写日记了。”——他怎么可能知道?连我自己都不敢承认,这本日记里有多少页是因他而写的。
真奇怪,明明一开始觉得他聒噪又自恋,可现在连他转笔时的小动作都变得顺眼了。
他看着我笑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但那一刻,窗外的樱花、风里的暖意、他睫毛上的光,全都成了共犯。
(写到这里,笔尖顿了顿,洇开一小片墨渍)
——春天啊,真是狡猾的季节。
三月二十日 晴
笔尖在纸上画到一半,他的试卷突然蹭了过来。
我屏住呼吸,用两根手指捏住纸角慢慢往回拖。他的字迹总是这样,潦草却有力,像他打篮球时跃起的弧线。
"偷看可是要收费的。"
他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我的手指像触电般松开,试卷飘落在地。
捡起试卷时,我发现自己的草稿纸上一片狼藉。那些原本工整的函数图像,不知何时已经扭曲成慌乱的心电图。
他忽然用红笔画了个笑脸。那么小,那么亮,像暗夜投下的一缕光。
"答案在这里,免费送你。"
我不敢抬头,怕他看见我发烫的耳尖。但余光里,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是透明的金色。
五月二十日 晴
"所以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朋友的问题像一颗石子,猝不及防地投入湖心。我盯着指尖漏下的阳光光斑,它们在我的函数曲线上跳跃,像一串无处安放的密码。
"数学好的吧。"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窗外的蝉鸣突然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夏天都在嘲笑我的不打自招。我慌忙补充解释,却越描越黑。朋友的眼睛亮起来时,我感觉自己的耳朵烧得厉害,像被正午的太阳灼伤。
余光里,他正在写历史论文。后颈的骨节在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发梢镀着金边,随着笔尖轻轻颤动。我突然想起他上次转笔时,那支黑色水笔在他指间划出的流畅弧线。
课本扉页还留着他帮我解题的笔迹。蓝色墨水晕染开来,每次翻到这一页,我都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摩挲。
朋友促狭的笑容让我无所适从。我低头搅动杯中的冰块。
心是会自己走的。它走向阳光晒暖的课桌,走向草稿纸上的红色笑脸,走向他写字时微微颤动的睫毛。像敕勒川上的牧人,我放任自己的心,任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