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点三十分，林衔雪已经潜伏在灌木丛中三个小时了。
露水浸透了她的作训服，短发上挂着细小的水珠。但她纹丝不动，连呼吸都轻得几乎无法察觉。这是重生后的第一次野外训练，她必须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鸟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耳机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接着是高大壮低沉的嗓音："雾凇，位置？"
"B区7号点。"林衔雪嘴唇几乎不动，声音轻若蚊吟，"发现3号、5号、9号菜鸟正向东移动。"
"收到。A组已就位。"
林衔雪轻轻调整狙击枪的角度，透过瞄准镜观察那三个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菜鸟。领头的正是那个刺头庄焱，后面跟着郑三炮和另一个男兵。
"准备收网。"她对着通讯器轻声道。
这是训练的第二周，菜鸟们已经初步适应了基地的魔鬼训练。于是高大壮决定来一次野外逃脱演练——十四名菜鸟被丢进方圆五公里的山林，要求他们在八小时内避开教官的追捕，抵达指定集合点。
但他们不知道，林衔雪早就根据前世训练新兵的经验，预判了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
"他们要去小溪。"林衔雪笃定地说，"那里是最容易掩盖行踪的路线。"
"你怎么确定？"耳机里高大壮的声音带着好奇。
"3号鞋带松了，说明他匆忙出发；5号右手一直按在腰间，那里藏着水壶；9号走路时脚尖先着地，是长期山地行军养成的习惯。"林衔雪冷静分析，"三个因素综合，他们会选择最快到达水源的路线。"
耳机那头沉默了几秒。
"精确。"高大壮最终评价道，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按计划行动。"
林衔雪嘴角微扬。她轻轻起身，像一只灵巧的山猫，悄无声息地向预定的伏击点移动。晨雾中，她的身影若隐若现，仿佛与山林融为一体。
半小时后，三个菜鸟果然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小溪边。庄焱蹲下身，捧起水洗了把脸。
"我说什么来着？那些教官肯定以为我们会走大路。"他得意地压低声音，"这条路线绝对安全——"
话音未落，一张大网突然从水中弹起，将三人兜头罩住。与此同时，林衔雪从树上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大网旁边。
"安全？"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网中挣扎的菜鸟们，丹凤眼里闪过一丝戏谑，"3号，你的战术分析课需要回炉重造。"
庄焱涨红了脸："这不公平！你们作弊！"
"敌人会跟你讲公平？"林衔雪冷笑一声，从腰间取下绳索，"恭喜你们，成为今天第一批俘虏。"
她利落地将三个菜鸟绑成一串，然后对着通讯器说："B区收获三只迷途羔羊，请求交接。"
不到五分钟，高大壮带着两个教官出现在林径尽头。他今天没戴贝雷帽，短发在晨光中泛着微微的青茬，作训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效率真高。"高大壮看了看三个垂头丧气的菜鸟，又看向林衔雪，"怎么发现的？"
林衔雪简短重复了她的分析过程。随着她的讲述，高大壮的眼睛越来越亮。
"精彩。"他最后评价道，声音里带着真诚的钦佩，"我们该换个地方守株待兔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衔雪和高大壮配合默契，几乎预判了所有菜鸟的行动路线。到中午时分，已经有十一名菜鸟落网。
"还剩三个。"高大壮摊开地图，指着上面几个标记点，"你觉得会走哪条路？"
林衔雪凑近地图，突然闻到高大壮身上传来的气息——不是香水或肥皂的味道，而是一种独特的混合着青草、阳光和枪油的气息，莫名地令人安心。她微微晃神，赶紧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这里。"她指向地图西侧的一条小路，"7号何璐是军医，会避开陡峭地形；12号邓振华是伞兵，喜欢制高点；4号...我猜他会选择最难走的路线证明自己。"
高大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地图上轻敲。他的小指不经意间碰到了林衔雪的手背，两人同时像触电般缩回手。
"呃...我同意你的判断。"高大壮罕见地有些结巴，"我们分头行动？"
林衔雪点点头，努力忽略手背上残留的触感："我带A组去西侧，你负责南面。"
事实证明她的预判又一次准确得可怕。日落前，最后三名菜鸟也被成功"捕获"。其中那个叫邓振华的伞兵被林衔雪从十米高的树上一枪"击毙"——当然是用空包弹，但足以让这个骄傲的伞兵吓得差点尿裤子。
"金刚芭比！"被押送回营地的路上，邓振华小声嘟囔，"长得跟古典美人似的，下手比谁都黑..."
"你说什么？"林衔雪突然回头，丹凤眼微微眯起。
邓振华一个激灵："报告教官！我说...我说您枪法如神！"
"不，你刚才说的我听到了。"林衔雪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既然你这么喜欢给人起外号，明天训练量加倍。相信你会感谢我的'特殊照顾'。"
邓振华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其他菜鸟则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回到基地已是夜幕低垂。林衔雪刚洗完澡，湿漉漉的短发还滴着水，就接到通知去指挥部复盘今天的训练。
会议室里，高大壮正在地图上标注今天的行动路线。见她进来，他抬头笑了笑："今天的表现很出色。"
林衔雪微微点头，走到地图前。两人的肩膀几乎相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高大壮身上散发出的热量。
"你的预判准确率高达92%，"高大壮指着地图说，"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精准地预测新兵的行为模式。"
林衔雪心头一跳。她表现得太过专业了，这可能会引起怀疑。"以前带过新兵，有些经验。"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高大壮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两人开始详细复盘今天的每一个行动节点。令林衔雪惊讶的是，高大壮的战术思维与她出奇地一致，很多时候她刚提出一个观点，对方就已经在地图上标出了相应的位置。
"我们想到一块去了。"高大壮第三次说出这句话时，眼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你看这个伏击点选择——"
"最佳射界，同时背光，让目标难以察觉。"林衔雪自然而然地接上。
"完全正确。"高大壮的声音低沉而温暖，"你很特别，雾凇。"
林衔雪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高大壮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深邃的黑色，里面倒映着她微微发愣的脸。这一刻，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报告！"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庄焱站在门口，表情严肃，"何璐发烧了，医务室请求支援。"
林衔雪和高大壮同时回过神来。两人匆匆赶到医务室，发现何璐躺在病床上，脸色潮红，额头滚烫。
"39.5度。"卫生员史大凡报告，"可能是今天涉水时着凉了。"
林衔雪皱了皱眉。她其实早在下午就注意到何璐脸色不对，但训练就是训练，她不能因此放松标准。
"需要送医院吗？"高大壮问道。
"暂时不用，已经用了退烧药。"史大凡看了看林衔雪，又补充道，"不过需要有人守着，观察体温变化。"
"我来吧。"林衔雪出人意料地说，"你们去休息。"
高大壮挑了挑眉，但没说什么。等其他人都离开后，林衔雪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病床边，动作熟练地为何璐更换额头的冰袋。
"教...教官..."何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不起...我拖后腿了..."
"闭嘴，保存体力。"林衔雪的声音依然冷硬，但手上的动作却异常轻柔，"特种兵也会生病，不丢人。"
何璐虚弱地笑了笑，又昏睡过去。林衔雪静静地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兵，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也是这样，从不认输，直到最后一刻。
凌晨两点，何璐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林衔雪确认她情况稳定后，轻手轻脚地离开医务室，准备回宿舍休息。
路过训练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高大壮独自站在单杠区，背对着她，似乎在...练习什么动作？
出于狙击手的好奇心，林衔雪悄无声息地靠近。借着月光，她看到高大壮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对着空气反复练习单膝跪地的动作。
"...林衔雪同志，"高大壮的声音压得极低，但逃不过林衔雪敏锐的耳朵，"你愿意...不对，太正式了..."
他又换了个姿势："衔雪，我...呃，太肉麻了..."
林衔雪瞪大眼睛。他是在...练习求婚？心跳突然加速，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
"谁？"高大壮猛地转身，手已经按在了枪套上。
林衔雪深吸一口气，从阴影中走出来："是我。"
月光下，高大壮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他慌乱地把小盒子塞进口袋，动作大得差点把作训服扯破。
"雾凇！你...你怎么在这？"
"刚离开医务室。"林衔雪努力保持声音平稳，假装没看见刚才的一幕，"何璐退烧了。"
"哦，好，很好。"高大壮干巴巴地说，眼神飘忽不定。
两人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松林的沙沙声。林衔雪突然注意到高大壮的耳垂红得几乎透明，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柔软。
"那个...明天还有训练，早点休息。"高大壮最终打破沉默，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林衔雪点点头，两人默契地朝不同方向走去。但转过拐角后，她忍不住回头，看到高大壮还站在原地，正懊恼地抓着自己的短发。
回到宿舍，林衔雪躺在床上，眼前不断重放刚才的画面。高大壮笨拙地练习求婚的样子，与她印象中那个铁血硬汉形成鲜明对比，却莫名地...可爱。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这不对劲。她不该对高大壮产生这种感觉。但当她闭上眼睛，看到的却是他月光下通红的脸和慌乱的眼神。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天际。林衔雪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高大壮也正望着同一轮月亮，口袋里紧紧攥着那个未能送出的丝绒小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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