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布的靴尖碾碎了石阶上的磷粉箭头，蓝绿色的火星溅在杰克腕间的铁链上，像被囚禁的萤火虫。开膛手忽然将他抵在潮湿的石壁上，鼻尖蹭过他耳后未愈合的咬痕，鳞片退去的皮肤下，血管正随着急促的呼吸突突跳动。远处传来猎犬踏碎枯叶的声响，奈布却在杰克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左眼角沾着磷粉，像坠了颗不会熄灭的星。
“他们带了捕兽夹。”杰克的声音擦过他喉结，带着薄荷糖融尽后的沙哑。奈布摸到对方后腰渗出的血——是刚才翻墙时被猎枪擦伤的。他扯下颈间的绷带按在伤口上，指尖触到杰克脊椎骨的突起，那里还留着去年万圣节被他用军刀划出的十字形疤痕。
地道出口外的灌木丛突然晃动。奈布攥紧碎玻璃，却在杰克按住他手背时，感觉到一枚圆形硬物被推进掌心——是块水果糖，糖纸边缘印着褪色的玫瑰图案。开膛手低头咬住他耳垂，犬齿却只是轻轻磨着皮肤：“上次在红夫人的化妆间偷的……草莓味。”
阳光终于漫过地道尽头的拱门。奈布踏出阴影的瞬间，听见杰克倒吸冷气的声音——晨光落在开膛手左脸，人类皮肤与怪物鳞片的分界线正在快速游走，像被风吹动的墨迹。他迅速扯过对方的披风遮住，却在相触时，看见杰克腕间铁链上挂着的糖纸碎片——正是昨夜他包伤口时撕下的那角。
“分头走。”奈布将杰克推向左边的榛子林，自己则向右跃过干涸的溪床。猎人的枪响几乎同时响起，子弹擦过他发梢，却在击中杰克披风时，爆出一团粉色的磷粉烟雾——是他今早偷偷撒在布料夹层里的。开膛手的低笑混着怪物的嘶鸣传来：“小佣兵想让我当诱饵？”
雾完全散了。奈布躲在橡树后，看见杰克在空地上转圈，铁链舞成银光闪烁的圆环，惊飞了一群啄食浆果的知更鸟。猎人的猎犬被磷粉迷了眼，对着影子狂吠，却始终抓不住那个在光与影之间切换形态的身影——左半身是人类苍白的皮肤，右半身覆着怪物的鳞片，像被劈开的月亮。
“他在引他们去捕兽夹区！”奈布忽然反应过来，攥着糖纸冲向陷阱密布的野莓丛。去年秋天，他和杰克曾在这里布置过假的逃生路线，用兽骨和糖纸做成路标。此刻踩过带刺的藤蔓，看见生锈的捕兽夹上缠着半块粉色糖纸，正是杰克刚才塞给他的那块。
陷阱区中央的老苹果树下，杰克正单膝跪地，铁链深深嵌进掌心。猎人的步枪对准他眉心，却在扣动扳机的刹那，奈布扑过去用身体撞开枪口——子弹射进树干，惊落的苹果砸中捕兽夹，发出刺耳的咔嗒声。开膛手趁机拽断铁链，利爪划过猎人腰带，掉出的不是弹药，而是一袋皱巴巴的糖纸。
“你收集这些做什么？”奈布踢开猎人，却在看见糖纸上的爪印时顿住——每张糖纸背面都画着小月亮，和杰克在庄园地图上画的一模一样。杰克舔去嘴角的血，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人类的恐惧……有时候比雾更甜。”
猎犬的吠叫突然变成哀鸣。奈布转头看见真正的森林怪物——一只背生骨刺的夜枭，正踩着蕨类植物逼近。猎人脸色惨白地逃跑，却被自己布置的捕兽夹夹住脚踝。杰克忽然拽着奈布躲进树洞，鳞片蹭过他脖颈时已完全退去，露出细腻的人类皮肤，锁骨下方的抓痕还在渗血。
“疼吗？”奈布掏出随身携带的酒精棉球，却在触到伤口时被杰克抓住手腕。开膛手将他的指尖含进嘴里，舌尖卷走沾着的酒精，忽然轻笑：“比你上次用军刀划我时……甜多了。”呼吸扫过掌心的纹路，奈布感觉那里躺着的水果糖正在融化，糖浆顺着指缝滴在两人交叠的腿上。
夜枭的嘶吼震得树叶簌簌落下。杰克忽然推开奈布，变身后的利爪劈开树干，露出里面中空的储物格——整整齐齐放着上百张糖纸，每张都用磷粉画着不同的庄园地图。奈布想起每次被杰克追捕时，总能在废墟角落发现发光的糖纸，原来都是这人提前藏好的路标。
“拿上它们。”杰克将糖纸塞进他背包，自己则扯下衬衫撕成布条，“从这里往西走，有条用糖纸标记的密道。”奈布却在他转身时，抓住对方手腕上的铁链残骸：“一起走。”开膛手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鳞片在情绪波动中时隐时现，像暴雨前翻涌的云层。
远处传来夜枭拍翅的声音。奈布拽着杰克冲进密道，头顶的藤蔓忽然断裂，一大簇荧光蘑菇砸在肩头——是杰克去年种在这里的。开膛手忽然用身体护住他，鳞片完全覆盖皮肤的瞬间，奈布听见铁链擦过石壁的声响，低头看见对方指尖正悄悄将最后一块糖纸塞进自己口袋。
密道尽头是片废弃的向日葵田。夕阳将杰克的影子拉得老长，奈布看见他左脸的鳞片在逆光中呈现出半透明的金色，像被凝固的蜂蜜。开膛手忽然摘下单枚向日葵，用利爪削去花盘，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糖纸——每一张都写着极小的字：“奈布·萨贝达，今日心跳120次”“奈布的军靴沾了草莓酱”。
“你什么时候……”佣兵的耳尖发烫，却在触到糖纸上的水渍时顿住。杰克别过脸去，鳞片下的皮肤泛起可疑的红晕，声音轻得像风吹过糖纸：“每次看你包扎伤口时……血滴在糖纸上的样子，像开了小红花。”
暮色漫过地平线时，他们在山脚下的溪流旁发现了猎人的营地。奈布用磷粉糖纸点燃篝火，杰克则蹲在水边清洗伤口，倒影里的人类与怪物正在暮色中融合，像一幅未完成的油画。佣兵忽然想起庄园里的游戏——监管者与求生者永远隔着雾与光的界限，而此刻，他们共享着同一堆篝火的温度。
“给你看个东西。”杰克忽然从裤兜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几十颗子弹壳，每颗都刻着不同的符号：月牙、蛛网、带刺的玫瑰。奈布认出其中一颗是今天早上自己给的，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开膛手将子弹壳串成项链，挂在奈布脖子上：“人类的纪念品……该这么做吧？”
火焰噼啪作响，惊飞了停在枝头的夜莺。奈布摸着颈间的子弹壳，忽然倾身吻住杰克嘴角——那里还沾着篝火的烟灰，混着残留的草莓甜味。开膛手的利爪轻轻勾住他腰带，鳞片擦过他手背时已变得柔软如天鹅绒，尾指上还缠着半片糖纸，磷粉在黑暗中划出淡淡的光痕。
“下次……”奈布喘息着扯开对方领口，看见锁骨下方新添的牙印正在渗血，“别再用自己当诱饵。”杰克低笑出声，指尖卷着他耳后的碎发，将最后一块水果糖推进他嘴里：“我的小佣兵……明明自己也总往枪口上撞。”糖浆在相触的舌尖炸开，甜得几乎发苦，像他们偷来的每分每秒。
星空下，糖纸项链在奈布胸前轻轻晃动，每一片都映着篝火的光。杰克的头枕在他膝上，鳞片完全退去，露出人类的黑发，发间还沾着半朵向日葵。佣兵低头时，看见开膛手睫毛在火光中投下的阴影，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像落在糖纸上的蝴蝶。
远处传来庄园的钟声。奈布攥紧杰克的手，感觉到对方指尖的温度正在逐渐变凉——是游戏时间要到了。开膛手忽然坐起，在他唇上落下轻如糖纸的吻，声音里带着不属于怪物的温柔：“记住这个味道……下次见面，我会带葡萄味的糖。”
话音未落，两人的身体开始泛起白雾。奈布看见杰克腕间的铁链重新浮现，而自己口袋里的糖纸正在化为光点。最后一刻，他将刻着月牙的子弹壳塞进对方掌心，感觉到开膛手的利爪轻轻划过自己掌心的纹路，像在书写无人能懂的密语。
当雾完全笼罩身体时，奈布听见杰克在雾中轻笑，带着人类的狡黠与怪物的执着：“下局游戏……我会在红教堂的玫瑰窗下，藏好你最喜欢的橘子糖。”佣兵勾唇笑了，任由白雾将他们拉向不同的方向，掌心里残留的草莓甜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那是光与影共生的证据，是雾散后依然存在的，真实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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