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暑气渐消，乾清宫的烛火仍旧长亮。
梁九功立在门口，眼见天色越来越晚，估摸着敬事房就要来人，他迟疑一瞬，还是硬着头皮进去。
他悄悄抬起头，瞧见万岁爷正坐在龙椅上，周身被铺在桌上的奏折围绕，手指微微蜷缩，不紧不慢的叩在其中一页纸上，神情在昏黄烛光的照耀下晦暗不明。
梁九功低眉顺眼的走上前，低声禀道：“皇上，已经到了该翻牌子的时候了。”
上位者迟迟不出声，过了许久，才漫不经心的说：“免了。”
这……
见他还不退下，玄烨拧眉望去，满心不悦：“再磨磨蹭蹭，滚去挨板子。”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梁九功尴尬的赔笑，犹豫着提醒他：“昨儿德妃娘娘领着十四阿哥来送汤水，您亲口答应，说是，说是今晚去永和宫瞧瞧……”
他越说声音越低，直到完全没声。
乾清宫内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玄烨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眼中满是躁意，有种不知名的火气在胸腔乱蹿。
良久的沉默后，他将笔下那张写满了名字的纸张一团揉皱，又递在烛台上方，亲眼看着它被点燃，烧成点点灰烬。
下一刻，他起身大步往外走去，冷声道。
“去永和宫。”
……
永和宫。
因着昨日皇帝的金口玉言，德妃早早就守在正殿门口，手里牵着三岁的十四阿哥。
远远听到圣驾靠近，她双眼亮了亮，娇美的面上绽开笑意，殷勤的迎了上去。
玄烨踏进了永和宫的门，目光略过了装扮精致的德妃，落在了虎头虎脑的稚童十四身上。
德妃最擅察言观色，见此，便温柔的道：“皇上，十四方才还说想皇阿玛了呢。”
玄烨挑了挑眉，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往殿内走去，随意问道：“今儿老四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德妃脸上笑意一僵，眼中的喜色淡了下来，声音倒依旧柔和。
“臣妾有所耳闻，这次确是胤禛的错，太过冲动，失了分寸，有皇上训斥他，臣妾才稍稍松了口气……”
玄烨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都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倒是一点也不偏私老四。”
被他突然这么一问，德妃心下猛的一跳，低眉掩饰住神色，轻声说道。
“臣妾只知道，皇上都是为他们好。”
须臾间的静默，玄烨扯了扯唇，没再多说，逗弄了会儿年幼的十四阿哥，便简单的用了晚膳。
夜已深，他坐在软榻边，看着窗外的月色怔怔出神。
不一会儿，内殿传来动静，循声望去，却见德妃长发散开，湿湿的散开氤氲的热气，穿着轻薄，衣衫半解，眼角眉梢都挂着媚意，当真是活色生香。
“皇上～”
她羞涩又大胆的踱步上前，温声软语：“该就寝了，臣妾服侍您……”
玄烨的视线分明落在了她的脸上，可眼前却出现了那道困扰了他一下午的窈窕身影，以及那令人忘不掉的香气如影随形。
等德妃越靠越近，幻想与现实交错，他猛然清醒过来。
“哗啦”一声。
手边的茶盏被甩落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德妃猝不及防之下吓得身形一颤，惊呼一声站在原地。
玄烨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眼底像是烧着一簇灭不掉的火，烧的他满头大汗，紧握的手背太过用力，以致青筋暴起。
焦灼的几息过后，他踹开了房门，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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