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凌晨0:03，段静辰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备忘录提醒：【今天-喻辞生日】。他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想起上周在教务处偶然看到的档案——喻辞的家庭联系栏空着，只在出生日期那栏孤零零地填着"11.11"。
窗外飘着细雨，宿舍楼一片寂静。段静辰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床下拖出一个纸箱——里面装着上周网购的星空投影灯，还有一卷包装纸。他打开台灯，用最小亮度开始包装礼物，剪刀裁纸的沙沙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老实说，这还是这位大少爷第一次给人准备礼物。"嘶——"指尖被纸边划出一道小口，血珠渗了出来。段静辰皱眉吮掉血珠，突然想起喻辞左手那个"S"形疤痕。据说那是十二岁时，他用美工刀刻下的母亲名字首字母。
包装到一半，手机突然震动。江临的消息跳出来：【段哥！计划有变！喻哥今早要去写生，六点就出门！】
段静辰看了眼闹钟——4:27。他迅速回复：【在哪写生？】
【后山观景台。他说要画日出。】江临紧接着发来一串哭泣表情，【但我睡过头了啊啊啊现在去蹲点还来得及吗】
段静辰把包装好的礼物塞进书包：【我去。你负责拖住他午休别回宿舍。】
【遵命！】江临秒回，【PS：蛋糕我放宿管阿姨冰箱了，草莓味，他最爱！】
雨不知何时停了。段静辰踩着湿漉漉的落叶往后山走，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观景台空无一人，长椅上放着喻辞的黑色背包，画架已经支好，但人不在附近。
段静辰从包里取出投影灯，开始布置。当他正往树枝上挂最后一条星星灯时，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你在干嘛？"
喻辞站在三米开外，手里端着杯便利店的热咖啡，卫衣帽子湿漉漉地搭在肩上。他的目光从段静辰手中的星星灯移到满树的装饰，眉毛慢慢挑了起来。
段静辰的手停在半空："江临说你六点才来。"
"那小子的话你也信？"喻辞走近几步，咖啡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所以这是......"
"生日快乐。"段静辰干脆利落地按下开关。
霎时间，整个观景台亮起星星点点的蓝光。投影灯将银河图案投映在树干上，小彩灯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一场微型的宇宙大爆炸。喻辞的咖啡杯"啪"地掉在地上，褐色液体渗入泥土。
"你......"喻辞一下子愣住，他的声音哑得不成调，"怎么知道......"
"教务处档案。"段静辰从包里拿出礼物盒，"十七岁，该有生日礼物。"
喻辞没接。他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疤痕，眼神像是看到陷阱的小兽："......为什么？"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段静辰想了想，把礼物盒放在画架上："因为参宿四不会自己庆祝爆发，总得有人记录它的光芒。"
喻辞的睫毛颤了颤。他缓慢地走向画架，拆包装的动作轻得像是在拆炸弹。盒子打开的一瞬，他的呼吸明显停滞了——那是一块陨石标本，镶嵌在透明树脂中，旁边的小卡片写着【Allende陨石，46亿岁，来自原始太阳系】。
"这是......"
"比参宿四还古老。"段静辰轻声说，"但直到1969年才被人发现。"
喻辞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标本，仿佛那是什么易碎品。晨光渐渐强烈，为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段静辰注意到他的耳尖通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谢谢。"喻辞的声音几不可闻，"从没人......"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江临的大嗓门即使没开免提也清晰可闻："段哥！我搞定了！宿管阿姨同意借厨房！蛋糕在......咦你怎么气喘吁吁的？"
喻辞的表情瞬间变得危险："江、临。"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夸张的抽气声，接着是忙音。段静辰忍不住笑了，喻辞恶狠狠地瞪过来："你们策划多久了？"
"一周。"段静辰老实交代，"江临负责打探你的喜好，我负责......"他指了指满树的星光，"这些。"
喻辞抱起手臂："所以草莓蛋糕也是你的主意？"
"不，那是江临的误解。"段静辰从包里又拿出一个小盒子，"你真正喜欢的在这里。"
盒子里是手工制作的星球巧克力，每一颗都按照太阳系行星的配色精心绘制。喻辞拿起"土星"，指尖蹭到了一点金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上个月美术课写生，"段静辰推了推眼镜，"你画了三张土星环。"
喻辞突然把巧克力塞进段静辰嘴里。"土星"在舌尖化开，浓郁的咖啡苦香中带着一丝蜂蜜的甜。段静辰猝不及防被呛到，喻辞却笑了起来——那是段静辰见过最真实的笑，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连泪痣都生动起来。
"难吃吗？"喻辞坏笑着问。他不喜欢太甜的，段静辰是喜欢的，所以做这个巧克力土星用的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纯可可，超级苦的！
段静辰艰难地咽下去："......很特别。"
"就像你的礼物。"喻辞转身面向渐渐升起的朝阳，"46亿年的石头......亏你想得出来。"
晨光中，陨石标本内部的金属颗粒闪闪发光，像是凝固的星河。段静辰站到喻辞身边，两人的影子在观景台上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及远处的城市轮廓。
"其实......"喻辞突然开口，"今天也是我妈再婚的日子。"
段静辰转头看他。
"五年前的今天，她穿着婚纱来学校找我。"喻辞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说新丈夫不喜欢小孩，让我以后别联系她了。"
“可是她每次要钱的时候倒是会主动联系我……”喻辞自嘲的笑了一下。
晨风吹乱他的额发，露出下面一道浅浅的疤痕。段静辰想起档案里"家庭联系人"那栏的空白，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
"所以我不庆祝生日。"喻辞轻轻碰了碰陨石标本，"直到......"
直到有人带着46亿年的星光，来告诉他：你的存在，比这一切都更古老，更珍贵。
回学校的路上，喻辞反常地话多。他指着路边的梧桐树说适合写生，评论便利店新出的咖啡太甜，甚至哼了几句不成调的歌。段静辰安静地听着，只在过马路时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喂，"喻辞突然问，"你生日什么时候？"
"3月9日。"
"双鱼座啊。"喻辞撇撇嘴，"难怪这么......"他含糊地咕哝了一个词，听起来像是"温柔"又像是"啰嗦"。
宿舍楼下，江临像只大型犬一样蹦跶着迎上来："喻哥！生日快乐！我准备了......呃......"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喻辞一把勾住江临的脖子："蛋糕呢？"
"在、在厨房！草莓的！"江临被勒得直翻白眼，还不忘朝段静辰挤眉弄眼，"段哥，你送了什么啊这么管用？喻哥看起来像喝了十杯咖啡......"
段静辰笑而不语。上楼时，他落在最后，看着喻辞的背影——那个总是弓着背、浑身是刺的少年，此刻挺直了腰板，卫衣帽子上的红线星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宿管阿姨的厨房被江临布置得花里胡哨，气球和彩带挤满了狭小的空间。草莓蛋糕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喻辞17岁"，旁边画了个勉强能辨认出的星空图案。
"我画的！"江临骄傲地宣布，"虽然喻哥说我画得像打翻的颜料罐......"
喻辞翻了个白眼，却乖乖让江临给他戴上纸皇冠。段静辰悄悄按下手机快门，画面定格在喻辞吹蜡烛的瞬间——烛光映在他的瞳孔里，像是超新星爆发时最亮的光芒。
"许的什么愿？"江临八卦地凑过去。
喻辞切下一大块蛋糕塞进他嘴里："说出来就不灵了。"
段静辰分到的蛋糕上有颗巧克力做的星星。他小心地咬下一角，甜腻的草莓香立刻充满口腔。抬头时，他发现喻辞正看着自己，眼神专注得像是在素描。
"怎么了？"段静辰问。
喻辞摇摇头，把皇冠摘下来扣在江临头上："太丑了，给你戴。"
江临夸张的抗议声中，段静辰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喻辞发来的消息：【谢谢。这是最好的生日。】
段静辰抬头，喻辞已经别过脸去和江临抢蛋糕，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阳光透过厨房的小窗照进来，为三人镀上一层金边，连漂浮的蛋糕奶油都变成了细小的光点。
这一刻，段静辰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准备这一切——不是为了弥补喻辞缺失的十七个生日，而是为了告诉他：从今往后的每一年，都会有人记得这一天。
就在几人庆祝的时候，喻辞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备注上写着“父亲”两个字的号码，顿了一会转头跟他们说了一声去接电话，边走到阳台去了。
段静辰只能看见他回来时，脸色远没有刚才那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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