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现在是个卖艺的,每天在游客区穿插忙活,推销蹩脚的小手工艺品和附庸风雅的本地文化。以前的我,是一个舞者。所以常有人问我:"洲哥,咱这有没有那种私下的舞斗?"
有,但绝不是偶像剧拍的那样:"聚光灯下,一字马腾空三百六十度转体,落地单手倒立,再空翻三周半精准着地..."这不是舞斗,这是西游记里孙悟空翻筋斗云。
参与地下舞斗,你得遵循人体极限的限制,这事儿没有想象中那么光鲜亮丽。它还有个正式名字,叫"非法舞蹈竞赛",一直被文化执法部门严格查处。因为是非法的,所以安全保障极差,甚至偶尔会出人命。
很不幸,我就亲眼见过。
那天深夜,老陈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第一医院,我骑着电动车拼命赶,还是晚了几分钟。那个刚从舞斗场被抬出来的兄弟安静地躺在急诊床上,就像累了在睡觉,但我不敢靠近。他颈椎错位,右腿胫骨粉碎性骨折,盆骨裂开,内脏出血。被送到医院后,他硬撑了四十多分钟,最终还是在我们赶到前的那一刻离开了。
值班的小医生站在门边不敢进来,听着我们几个大男人蹲在走廊上哭得像没了妈的孩子。
那场比赛,他赢了六千块,我又掏了四千,凑成整数,去银行转到了他山东老家的账户上。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我的运气算好的:从十九岁开始,我被生活所迫踏入地下舞斗场,七年里,我的膝盖碎过,肋骨断过,手指折过,但我活下来了,活得足够好,让我现在可以穿着人字拖,举着小喇叭,招呼着南来北往的游客。
这是2009年,我怀着对北京这座城市的憧憬,背着家里东拼西凑的钱,踏进了首都师范大学的校门。那时我满脑子都是电影里的大学场景:宿舍夜聊,社团活动,图书馆邂逅,甚至是恋爱与告白。
但现实很快给了我一记重拳。开学第一天,我就发现宿舍里的三个室友都是城里人。他们的行李箱比我全部家当加起来还贵,他们谈论的咖啡厅我从没听说过,他们周末要去逛的商场对我而言遥不可及。
我的生活费一个月八百,室友们一顿饭就能花掉三四百。我买不起教材原版,只能用复印的;我没有多余的钱参加联谊,只能假装有事推辞;我甚至在食堂都精打细算,一个荤菜都要思考半天。
"土包子"、"抠门"这样的标签很快贴到我身上。我不是不想融入,而是无法融入。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的消费,对我来说却是奢侈品。
我开始寻找兼职。发传单被骗了三十块工钱,在餐厅洗碗被滚水烫伤手臂,做家教又被投诉普通话不标准。我的自尊心被一次次打击,但家里的情况不允许我放弃——母亲有慢性病需要长期吃药,妹妹还在上高中,而父亲靠种地的收入连房子漏雨都修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