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江熠颖的钢笔尖戳破了会议记录纸。

省委第三会议室里，空调冷气吹不散那股压抑的沉闷。她在"关于青江流域污染治理的阶段性汇报"一行字下划了道深痕，墨水晕开像一团淤血。

"数据有误。"她突然出声。

整个会议桌安静下来。主座上的陈诺放下文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江科长，请指正。"

"第三页附表，青江市监测站上周的COD数值。"江熠颖推开椅子站起来，"实际超标4.7倍，不是汇报里的2.3倍。"

她看见陈诺的左手食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这是他在思考时的小动作。三年前他们在中央党校培训时，她就发现过这个秘密。

"数据源？"

"我的鞋。"江熠颖抬起右脚，鞋底还沾着青江边的黑泥，"昨天实地取样时，监测站的人正往河里倒活性炭。"

会议室响起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陈诺摘下眼镜擦了擦，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头摘去项圈的猎犬："散会。江科长留一下。"

当最后一个人带上门，他忽然把汇报文件撕成两半："你知不知道青江市长是谁的人？"

"知道。"江熠颖摸出U盘推过去，"所以才要动他。"

U盘里存着夜间偷拍的视频——排污管在凌晨两点往青江注入墨汁般的废水，而监测站亮着灯的窗口里，有人正修改数据库。

陈诺突然笑了。他笑起来左脸有个很浅的酒窝，和当年在党校图书馆帮她找《资本论》笔记时一模一样："下周巡视组到青江，你跟我去。"

窗外暴雨将至，一只白鹭掠过阴沉的天际，像柄撕开灰色帷幕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