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秦毅的消息。走廊尽头会议室的门半开着，传出阵阵嘈杂声，而陈主席那句"关于你父母的小生意和一笔神秘贷款"像毒蛇般缠绕在她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找地方冷静思考。电梯下到一楼大堂，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形成一片明亮的光斑。程锦坐在光线边缘的沙发上，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喂，闺女？"父亲的声音透着惊喜，"怎么这时候打电话？"

"爸，"程锦尽量保持语调平稳，"咱家五金店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啊，怎么了？"

"就是...有没有借过什么特别贷款？或者...二十年前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怎么突然问这个？"

程锦的心跳加速："有人今天提到了些事，关于咱家和一笔神秘贷款..."

父亲长叹一口气："二十年前店里差点倒闭，是有个贵人借了我们一笔钱，没留名字。后来我们按地址汇款还款，也都被退回了。"他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爸。"程锦勉强安抚道，"那个地址...还记得吗？"

"好像是海德集团某个部门...对了，你问这个干嘛？"

程锦的血液瞬间凝固。海德集团？秦毅曾经任职的海德？

挂断电话，程锦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太多的巧合，太多的谜团。秦毅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陈主席会知道？还有李媛说的"最后王牌"又是什么？

手机再次震动，是秦毅：「无论陈志明说了什么，请给我解释的机会。公司天台，现在。」

程锦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足足一分钟，最终回复：「好。」

天台的风很大，吹乱了程锦的头发。秦毅已经等在那里，背对着她，西装外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右眼的伤口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谢谢你来。"秦毅的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程锦保持距离站定："解释吧。关于我父母，关于海德集团，关于...你为什么会认出我的简历。"

秦毅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皮夹，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她："因为这个。"

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妇站在一家五金店门前，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程锦瞬间认出了那是二十年前的父母和...自己？

"你父母可能不记得了，"秦毅轻声说，"他们开店那年，我刚好在海德实习。有次路过看到店里起火，帮忙救火后了解到他们因火灾面临破产。"

程锦的手指紧紧捏住照片边缘："所以那笔匿名贷款..."

"是我父亲。"秦毅的目光落在远处，"他听了我的描述后，匿名资助了你家。后来你们还款，他都退了回去。"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秦毅苦笑："我父亲就是那种人。做善事不留名。"他顿了顿，"直到他去世整理遗物时，我才发现这件事。后来在招聘简历上看到你的家庭背景，认出了这个名字。"

程锦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消化这些信息："那陈主席怎么会知道？"

"因为李媛。"秦毅的眼神变得锐利，"她调查过我的过去，挖出了这件事，想用来离间我们。"

风突然变大，吹散了程锦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正要拨开，秦毅的手已经伸过来，轻轻将那缕发丝别到她耳后。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程锦，"秦毅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对你严格，不是因为愧疚或补偿，而是因为..."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因为看到你，就像看到二十年前那个在火场外无助的自己。"

程锦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我父亲也是个完美主义者。"秦毅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却仿佛看着很远的地方，"他从未满意过我，无论我多努力。直到他去世，我们都没能和解。"

阳光穿过云层，在秦毅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程锦第一次注意到他眼角有细微的纹路，那是常年皱眉留下的痕迹。

"看到你的简历时，"秦毅继续说，"我认出那个曾经在五金店火灾新闻中出现过的婴儿名字。后来面试时，你眼中的倔强和不服输...让我想到了二十岁的自己。"

程锦的喉咙发紧："所以你故意刁难我？"

"不。"秦毅摇头，"我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期待。我父亲的方式是苛责，那是我唯一学到的'关心'方式。"

这个坦诚的告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程锦心中紧锁的门。所有的疑惑、委屈和不解，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

"陈主席说的'最后王牌'..."

"虚张声势。"秦毅冷笑，"李媛手上什么都没有。她父亲刘天雄已经被警方带走调查，她自身难保。"

程锦长舒一口气，却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那我室友的表姐...三年前海德那个..."

"确有其人，但我不认识她。"秦毅的表情变得复杂，"李媛利用职权调换了合同，却让无辜员工背锅。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为什么我后来对工作失误零容忍。"

一片树叶被风卷到两人之间，打着旋儿落下。程锦伸手接住，嫩绿的叶脉在她掌心舒展。

"我们都有过去。"她轻声说，"也都曾被过去伤害。"

秦毅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树叶上："不同的是，你让伤痛变成了动力，而我...让它变成了枷锁。"

程锦抬头看他："现在呢？"

"现在..."秦毅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想学着打破枷锁。"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袖扣，形状像一座微缩的火山，岩浆部分用红宝石镶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

"我。"秦毅的嘴角微微上扬，"暴躁、易怒、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他又从另一个口袋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是一枚樱花形状的胸针，粉钻花瓣娇艳欲滴。

"这是你。温柔时能安抚火山，坚韧时能在岩浆边绽放。"

程锦的眼眶突然湿润了。这个曾经被她称为"冰山阎王"的男人，此刻正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向她展示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我还没说完。"秦毅深吸一口气，"三个月后公司架构重组完成，我将出任总经理，希望你能接任我的副总裁职位。"

程锦瞪大眼睛："什么？"

"不是因为过去，不是因为愧疚。"秦毅直视她的眼睛，"纯粹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专业、勇敢、正直...还有，能忍受我的坏脾气。"

程锦笑了，眼泪却滑下脸颊："这个理由我接受。"

秦毅向前一步，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还有一个非工作邀请...下周六晚上，行业颁奖礼后的晚餐，愿意做我的女伴吗？"

程锦接过那枚樱花胸针，指尖轻触花瓣："只做女伴？"

秦毅的耳根微微发红："或者...更重要的角色。"

风停了，阳光温暖地笼罩着两人。程锦踮起脚尖，在秦毅脸颊上轻轻一吻："这座火山愿意为樱花永远沉睡。"

秦毅愣了一秒，随即展露出程锦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他小心翼翼地为她别上胸针，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

"对了，"程锦突然想起什么，"你父亲...那位匿名帮助我家的好人，他叫什么名字？"

"秦岳。"秦毅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山峰的岳。"

程锦轻声重复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刻进记忆最深处。二十年前的一场善举，冥冥中引导着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相遇、碰撞，最终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完整的自己。

三个月后，国际会展中心灯火通明。年度营销盛典正在举行，程锦和秦毅代表星翰传媒领取"年度最佳团队"奖。台上的程锦一袭香槟金长裙，胸前的樱花胸针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秦毅则一如既往地西装笔挺，只是袖口那枚火山袖扣为他增添了几分罕见的活泼。

获奖感言结束后，秦毅出人意料地拿过话筒："最后，我想特别感谢一个人。"他看向程锦，"感谢她教会我，真正的强大不是永不犯错，而是有勇气承认并改正错误。"

台下响起热烈掌声。程锦在闪光灯中微笑，想起这半年来的种种——从最初的针锋相对，到现在的并肩而立；从水火不容，到水火交融。

宴会结束后，秦毅牵着程锦的手走向酒店天台。夜空中繁星点点，城市的灯火在脚下延伸。

"记得我们第一次真正交谈吗？"秦毅突然问，"也是在天台。"

程锦点头："你骂我的方案缺乏数据支撑。"

"而你说我'外行指导内行'。"秦毅轻笑，"那时候我真想把你立刻开除。"

程锦假装生气："现在呢？"

"现在..."秦毅将她拉入怀中，"我想吻我的副总裁，不知道合不合公司规定？"

程锦的回答被淹没在吻中。夜风轻拂，樱花胸针和火山袖扣在月光下相映生辉，如同他们曾经暴躁的相遇，最终开出了最温柔的花。

[全文完]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