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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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帽里的微积分公式被汗水洇成了蓝雾，李向阳攥着震动棒的手指在发抖。三十七度的高温把钢筋晒出焦糊味，他盯着眼前晃动的脚手架横杆，那些交错钢管在他视网膜上自动排列成笛卡尔坐标系。

"狗日的发什么呆！"工头老张的胶靴踹在钢模板上，当啷声惊飞了塔吊上的麻雀。李向阳猛醒过来，震动棒差点脱手。后腰别着的《高等数学（一）》硌得生疼，书脊里还夹着昨天没做完的线性代数题。

混凝土泵车开始轰鸣时，怀里的诺基亚震了。李向阳闪身躲进刚支好的模板缝隙，手机屏亮起妹妹的短信："哥，复读费要交了。"裤兜里的自考准考证被体温烘得发软，报名费那栏用圆珠笔描了又描。

"小李！三号柱灌浆！"老张的吼叫混着安全绳摩擦钢管的吱呀声。李向阳把安全帽往下压了压，内衬上贴着的微积分公式正抵着额角。他扛起水泥袋时，瞥见西边天际漫过来的火烧云——那是工地熄灯前最后的学习时间。

**暗红晚霞泼在未封顶的十七层时，李向阳摸到了藏在水箱后的宝贝。三块红砖支起的"书桌"上，被混凝土染灰的《工程力学》摊开在抗震规范图集里。塔吊探照灯扫过的瞬间，书页上的剪力弯矩图与远处真实的脚手架重叠成双重幻影。**

脚步声从消防通道传来，李向阳条件反射地把书塞进蛇皮袋。工友王强叼着烟出现时，他正往试块上敲编号。"又在装文化人？"王强踢飞一颗石子，它撞在生锈的钢筋上迸出火星，"要我说，搬砖的就该认命。"

李向阳没接话，手指在裤缝上画着今天新学的积分符号。上个月在二手市场淘的计算器还在枕头底下，按键上的数字被磨得发亮。昨晚给妹妹发完"钱已汇"的短信后，他对着泛黄的《英语二》教材背了整宿单词，直到晨雾把工棚的铁皮床染成湿漉漉的灰蓝色。

暴雨是在浇地下室顶板时砸下来的。李向阳攥着自考准考证往工棚跑，突然听见基坑方向传来异响。泥水漫过警戒线时，他看清了塌方的支护桩——那些他对照《土力学》研究过无数遍的锚杆，此刻正像被抽掉骨头的蛇一样软塌下去。

"所有人撤离！"安全员的哨声刺破雨幕。李向阳却逆着人流冲向材料库，防水手电筒的光束里，他瞥见堆在角落的槽钢和千斤顶。昨晚复习的《结构力学》第三章正在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弯矩计算突然有了实体形状。

当项目经理撑着黑伞赶来时，看见的是个浑身泥浆的工人，正用扳手调节着临时支撑架的受力点。李向阳抹了把脸，露出安全帽带在脸上勒出的白痕："按莫尔圆理论，斜撑角度要调32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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