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萧烬归位雪帝已过三十年。
这三十年间,莲心界内再无黑夜——当年归位大典上燃尽旧史的莲火,竟化作一轮永不落山的金日,悬于莲心界上空,将七国山河映照得如同白昼。
百姓们早已习惯了这永恒的光明,称此为“永昼纪元”,孩童们甚至不知“黑夜”为何物,只在古籍残卷中见过“月”与“星”的描述。
莲心殿的朝会上,萧烬端坐于雪帝宝座,鬓角已染上风霜,却丝毫不减威仪。莲元身着玄色王袍,站在阶下,正朗声汇报七国农商事宜:“……北漠新垦的良田已获丰收,南疆巫族培育的灵稻可一年三熟,中原的工坊已能造出代步的木车,百姓粮仓皆满,夜不闭户。”
“很好。”
萧烬颔首,指尖轻叩宝座扶手,那里的莲纹随他的动作泛起金光,“永昼之下,万物生长加速,却也需防土地过耗。
传旨下去,令各地轮流休耕,由莲心殿发放休耕补贴。”
“儿臣遵旨。”莲元躬身领命,目光扫过站在殿侧的阿燧。
如今的阿燧已褪去少女的青涩,一身素白长裙,左瞳金火与右瞳冰霜流转自如。
她虽未参与朝政,却成了莲心界的“定海神针”——每当某处出现异动,她的冰凰之力总能第一时间抚平,三十年来,莲心界内再无战乱,连天灾都鲜少发生。
朝会散去,萧烬与阿燧并肩走在莲心殿的回廊上。
永昼的光芒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雪莲的清香。
“姐姐,你看。”莲帝的声音从回廊尽头传来,他已长成俊朗的少年,额间“烬昭”合纹比幼时更显深邃,此刻正抱着一个襁褓,脸上带着欣喜。
阿燧快步上前,只见襁褓中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眉眼间竟有萧烬与沈昭的影子,额间没有莲火纹,也没有冰凰印,只有一个小小的“元”字印记。
“莲心又孕新婴了。”
萧烬走过来,看着婴孩,眼中闪过一丝感慨,“这是第三十二个了。每一个新生的孩子,都带着莲心的祝福。”
自永昼纪元开启,莲心界内的新生儿眉心总会浮现特殊印记,或为“莲”,或为“元”,或为“昭”,或为“烬”,百姓们都说,这是雪帝与雪后在守护着每一个生命。
婴孩似是感受到他们的目光,突然睁开眼睛,发出一声清亮的啼哭:“归……元……”
虽是模糊的音节,却清晰可辨。
阿燧心中一动,左瞳金火骤然亮起:“归元……娘亲留下的归元咒,难道要应验了?”
萧烬轻抚婴孩的额头,声音低沉:“三十年了,永昼虽好,却也让莲心界的阴阳失衡。
或许,这孩子的啼哭,是在提醒我们——永昼不会永恒,归元之日已近。”
话音刚落,莲心界上空的金日突然闪烁了一下,光芒竟黯淡了一瞬。
七国百姓纷纷抬头,脸上露出不安——这是永昼纪元开启以来,金日第一次失辉。
“雪帝陛下!”内侍匆匆跑来,手中捧着一枚冰晶,“南疆巫族大祭司求见,说这是雪后留下的信物,今日突然发光。”
冰晶中封存着一只雪蝶,正是当年沈昭残魂所化、最终消散的那一只。
此刻雪蝶翅膀轻颤,冰晶表面浮现出一行字:“永昼尽,归元始,莲火不灭,我自归来。”
“娘亲要回来了?”莲元也赶了过来,看着冰晶,眼中满是激动。
萧烬将冰晶递给阿燧,阿燧握住冰晶的刹那,左瞳金火与右瞳冰霜同时注入,冰晶瞬间融化,雪蝶振翅飞出,在回廊上空盘旋。
“归元咒的关键,或许不在我,而在这永昼的终结。”
阿燧望着雪蝶,若有所思,“永昼是莲火过盛所致,需以归元咒调和阴阳,才能让天地回归平衡,娘亲的残魂才能借平衡之力凝聚。”
婴孩在莲帝怀中再次啼哭,这一次的声音更加清晰:“归元……归元……”
雪蝶似乎听懂了,突然朝着金日飞去,翅膀扇动的轨迹在空中画出归元咒的纹路。
金日的光芒随纹路流转,竟真的开始缓缓减弱,莲心界内第一次出现了淡淡的阴影。
“要入夜了吗?”莲元望着天空,眼中带着好奇。
“不是夜,是归元。”
萧烬的声音带着释然,“永昼是新生的过渡,归元才是真正的平衡。
莲火不会熄灭,只是会与月光交替,就像我与昭儿,缺一不可。”
七国百姓看着天空中渐渐柔和的金光,又看到那只飞向金日的雪蝶,纷纷跪倒在地,却不再是惶恐,而是期待——他们虽爱永昼的温暖,却也明白,阴阳调和才是天地常理。
雪蝶最终落在金日之上,翅膀轻轻合拢。
就在这一瞬间,永昼的光芒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与残存的莲火交织,洒下柔和的银辉。莲心界内,第一次迎来了“黄昏”。
“永昼结束了。”阿燧轻声道,眼中却没有失落,只有期待。
雪蝶在月光中重新飞起,这一次,它的翅膀不再是莹白,而是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仿佛蕴含着沈昭的气息。
它在众人头顶盘旋一圈,最终栖于莲火残留的光团中,留下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低语:
“下一局,开始了。”
话音消散,雪蝶化作点点光尘,融入月光之中。
莲帝怀中的婴孩发出满足的笑声,额间的“元”字印记亮起,与空中的明月遥相呼应。
萧烬望着月光,又看向身边的阿燧、莲元与莲帝,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昭儿说‘下一局’,不是灾劫,是重逢。”
阿燧点头,左瞳金火与右瞳冰霜在月光下流转,映出她眼中的坚定:“不管下一局是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莲心界内,百姓们欢呼着迎接这迟来的月光,孩童们指着月亮,听长辈讲述“黑夜”的故事。
莲火并未熄灭,只是化作了星辰,与月亮交替守护着这片山河。
而那个啼哭唤“归元”的婴孩,在莲帝怀中安稳睡去,仿佛已完成了他的使命。
永昼纪元落幕,归元之始开启。雪蝶的低语是预告,也是约定——下一局,不再是莲劫的纷争,而是重逢的序幕。
萧烬知道,用不了多久,那个他等了三十多年、阿燧盼了三十多年、莲元与莲帝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娘亲”,终将踏着月光与莲火,回到他们身边。
月光下,莲心殿的莲纹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