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漏声穿透朱红宫墙，沈知意寝殿的烛火在穿堂风中剧烈摇晃。她指尖的狼毫笔尖悬在"七日可愈"的墨字上方，一滴朱砂突然坠落在宣纸上，晕开成血珠般的圆点。
殿门被玄色龙纹靴踹开的巨响震得案几上的青瓷笔洗嗡嗡颤动。萧景珩袖口带着夜露的寒气，凤印裹挟着风声砸向沈知意面门。她偏头避开的刹那，沉重的金印将《毒经》竹简砸得四分五裂，飞溅的朱砂像细小的血点落在她雪白的中衣领口。
"陛下深夜持印闯宫，是要治臣妾矫诏之罪？"沈知意松开被墨汁浸透的笔杆，羊脂玉般的腕骨上还沾着井水毒纹的靛青痕迹。案几在萧景珩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掐着她后颈将人按向碎裂的竹简，凤印底部"先帝御赐"的阴刻纹路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冷宫井台的毒匣暗纹，与这印纽分毫不差。"萧景珩拇指碾过她颈侧跳动的血脉，那里有枚针尖大的焦痕，"苏婉清今晨呕出的血里，浮着同样的梅花烙。"
沈知意突然轻笑，发间玉簪在案几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簪尖精准刺入印纽暗扣的瞬间，韩昭的刀鞘撞开殿门，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的三盏宫灯。凤印在众人惊呼中裂成两半，藏在夹层里的绢布飘落如折翼的蝶，先帝朱批"林氏通敌"四字下的梅花烙印正滴着烛泪。
"四十三年前腊月初七。"沈知意指尖挑起染血的绢布，"先帝用这方印纽蘸了梅花烙，赐给有孕在身的林昭仪。"她突然拽过萧景珩的左手按在裂开的凤印上，内层暗格露出半截泛黄的密信，"陛下不妨看看，当年太医院记载的毒发症状，与苏姑娘锁骨下的蓝痕可相似？"
韩昭的玄铁刀鞘突然横在两人之间，他从怀中掏出的杏黄笺纸还带着枕畔的温香。萧景珩私印的朱泥在"调取梅花烙"五字上鲜艳欲滴，与绢布上褪色的印迹并排时，连"珩"字最后一勾的断笔都分毫不差。
"苏婉清枕下搜出来的。"韩昭的刀尖挑开沈知意妆台第三格暗屉，七日前誊写的药方与密信笔迹重叠在烛光下，"她模仿娘娘字迹时，忘了御赐金墨会纸。"
萧珩掌心的密信突然开始燃烧，火舌舔过"剧毒无解"四字时，苏婉清凄厉的尖叫从偏殿传来。靛青的毒纹在她裸露的脖颈上疯狂蔓延，最终凝结成与血书完全一致的梅花烙印。沈知意拾起滚落在地的凤印残片，铜制内胆上"林昭仪遗物"五个小字在烟熏下渐渐清晰。
"先帝怕林姐姐腹中孩儿威胁储君之位。"她将残片投入嘶嘶作响的香炉，熔化的金液里浮起细小的凤纹，"那碗堕胎药里掺的毒，原本该让母子俱亡。"
萧景珩突然踉跄着撞上鎏金屏风，苏婉清撕扯下来的带皮碎肉正巧落在他龙纹靴尖。韩昭的刀鞘压住她溃烂的手腕，暴露出完好无损的真皮层："毒痕只浮在伪装的溃烂面上。"
"苏姑娘可知？"沈知意用簪子拨弄香炉里扭曲变形的印纽，"真正的梅花烙毒发时，会从骨髓里渗出靛青。"她突然掀开自己左臂的广袖，三道陈年疤痕下隐约透出诡异的蓝光，"比如本宫七岁那年，误饮的那盏玫瑰露。"
殿外传来重物落水的闷响，韩昭的刀鞘还保持着击打后颈的姿势。萧景珩望着沈知意臂上与自己胎记位置相同的毒痕，染血的密信灰烬正飘向窗外那轮血月。子时的更漏突然卡住，断裂的漏箭坠地时，先帝朱批"此毒无解"的十字正在灰烬里慢慢熄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