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一把钝刀割开云层,青玉婴骸的碎片在潮湿的宫砖上折射出妖异光斑。沈知意蜷在断柱阴影里,锁骨处的凤凰烙印还在发烫,烫得皮肤下仿佛有岩浆流动。她将凤凰佩翻过来,指腹摩挲着背面细如发丝的痕——那些她临摹了二十年的父亲批注,倒映在晨光里竟显出全新的纹路。
"焚契..."舌尖刚抵上齿间旧伤,萧景珩心口的金线突然绞紧。他透明的躯体猛地弓起,喉结在空气中划出痛苦的弧度,肋骨下那颗跳动的心脏被金线勒出蛛网般的血痕。
苏婉清残存的右眼瞳孔骤缩。青铜化的左臂突然扭曲成诡异角度,珊瑚色指甲朝着自己完好的右眼刺去。"不要看!"沈知意扑过去攥住她的手腕,青铜触感冰凉滑腻,像抓住了一条毒蛇。
血泪还是滴了下来。落在青砖上竟晕开成画面——五岁的沈知意踮脚挂上七宝镯,海棠花瓣簌簌落在她刚埋好的玉匣上。画面外有双戴着翡翠护甲的手正将同样制式的镯子,套在女婴青玉般的脚踝。
萧景珩的指尖开始消散。光粒从实体化的轮廓边缘剥落,他却在笑,唇角扬起的弧度让沈知意想起大婚夜合卺酒里晃动的月光。"走。"他透明的掌心覆上她后颈,残余的温度烫得惊人,"御花园东南角。"
海棠林的根系在暴雨后裸露地表,盘错如青铜铸就的血管。沈知意跪在泥泞中挖掘,指甲缝很快渗出血丝。苏婉清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她的青铜手臂深深插进自己右肩,从骨肉里抠出一枚珊瑚珠。
"戴错了..."她将珠子按进树根凹陷处,整片海棠林突然震颤。泥土翻涌着推出半腐的玉匣,匣盖纹饰与沈知意记忆里的分毫不差,只是多了道陈年血痕。
萧景珩的膝盖以下已经消失。他靠在树干上,光粒飘散如萤火,映得那张逐渐透明的脸忽明忽暗。"打开它。"他的声音轻得像雪落枝头,"在你后悔之前。"
玉匣里静静躺着焦黄的纸片——本该写着"永结同心"的婚书残角,此刻空白如新裁的宣纸。沈知意的手悬在纸面上方,突然看清边缘处极浅的指痕——三年前那个雪夜,有人反复摩挲过这个位置。
苏婉清的青铜指甲突然刺入自己左眼。黑血涌出的刹那,七宝镯里浮现的婴儿面容发出尖笑,与地底婴骸的哭声形成诡异和声。萧景珩剩余的身体突然迸发金光,快要消散的右手猛地抓住沈知意手腕。
"不是空白。"他的唇擦过她耳垂,气息灼热如烙铁,"是看不见。"
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沈知意突然被扯进记忆漩涡——五岁的自己正在玉匣上滴血,身后站着戴翡翠护甲的太后。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按着她后颈:"沈家丫头,契约要双方鲜血才作数。"
现实中的海棠林正在青铜化。树皮剥落露出金属光泽,苏婉清半张脸已经变成冷硬的雕塑。萧景珩完全透明的躯体开始收缩,像被无形之手攥住的气泡,心口金线却突然射出,笔直刺向沈知意手中的空白残角。
纸面浮现血字时,整座皇宫的地砖同时震动。沈知意看清那行颤抖的字迹——是萧景珩的笔迹,却比现在稚嫩许多,墨迹里混着血丝:
"若得..."
金光突然被黑雾吞噬。苏婉清彻底青铜化的躯体挡在纸片前,七宝镯里钻出无数婴骸手臂。萧景珩用最后实体化的指尖划过沈知意掌心,留下灼热的四个字:
"子时,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