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废弃宫殿的断壁残垣,青玉色的婴骸从地缝中爬出,细小的指骨抠挖着宫砖缝隙。沈知意后背紧贴着潮湿的墙面,怀中萧景珩的躯体已经透明到能看清肋骨下跳动的心脏——那上面缠绕的金线只剩最后一根,像垂死挣扎的蛇般扭动。
"火漆..."她盯着父亲批注显现的二字,舌尖抵住齿间旧伤,血腥味在口腔蔓延。锁骨处的凤凰烙印突然灼烧起来,烫得皮肤滋滋作响。
苏婉清在五步之外发出非人的咕哝声。她的左臂已经完全青铜化,珊瑚色的指甲暴长如钩,右眼却还留着清明,泪水混着雨水冲刷脸颊。"还给我..."她的喉咙里滚出破碎的字句,青铜手臂突然暴起,尖爪直取沈知意心口。
萧景珩透明的指尖动了动。最后一根主金线从他心脏猛地射出,在苏婉清触及凤凰佩的刹那迸发金光。强光吞没三人的瞬间,沈知意听见地底传来百具婴骸的齐声啼哭。
金光散去时,他们悬浮在虚无的契约空间里。残破的婚书碎片如枯叶飘舞,每片上都浮动着朱砂写就的条款。沈知意伸手抓住最近的一片,上面"镇魂"二字突然渗出黑血。
"这根本不是婚约。"她的指甲掐进掌心。碎片映出三年前大婚夜的画面——红烛高烧的洞房里,萧景珩的指尖在撕毁的婚书上停留,悄悄藏起了写有"永结同心"的残角。
苏婉清发出尖啸。她的青铜手臂突然扭曲反转,尖爪刺向自己右眼。腕间的七宝镯应声碎裂,珊瑚珠里浮出一张婴儿哭脸,与地底婴骸的哭声形成诡异和声。
"镯子...戴错了..."她右眼突然恢复清明,浑浊的泪水滴在悬浮的婚书碎片上。画面骤变——二十年前的冬至夜,太后将七宝镯套在女婴青玉般的脚踝上,黑血从珊瑚珠里渗出,在龙纹襁褓晕开成咒。
萧景珩透明的躯体开始崩解。他艰难地抬手,一块焦黄的纸片从心口金线脱落——正是当年被沈知意撕毁的婚书残角。"那句话..."冰晶从他唇边坠落,"我一直留着..."
地底婴骸的哭声突然拔高。契约空间剧烈震荡,悬浮的婚书碎片纷纷暴露出隐藏条款——每道金线都是束缚,每句誓言都是枷锁。沈知意突然看清父亲批注倒映在碎片上的真实模样:那些她临摹了二十年的字迹,倒过来竟是焚契术的口诀。
"解铃还须系铃人。"萧景珩的声音轻得像雪落。他正在消散的右手突然抓住沈知意手腕,将她带向最后一块悬浮的婚书碎片——上面浮现出他们初遇时的画面。少年储君躲在御书房屏风后,偷看沈家小姐踮脚够《葬器谱》时,裙摆扫落了一地海棠。
苏婉清的尖爪突然刺穿契约空间。青铜指甲在触及沈知意后心的刹那,七宝镯里浮现的婴儿面容突然扭曲。黑血从她眼眶喷涌而出,契约空间轰然崩塌。
三人跌回现实世界的暴雨中。宫墙外传来第五声晨钟,地缝里的青玉婴骸集体仰头,空洞的眼窝转向苏婉清碎裂的七宝镯。沈知意摸到锁骨烙印下的凤凰佩——烫得能烙熟皮肉的温度里,传来父亲批注最后的警示:解除契约需要当年被否定的那句话。
萧景珩的睫毛已经完全融化。他透明的唇擦过沈知意耳垂,气若游丝:"你撕毁的...我一直..."
青玉婴骸突然集体暴起。它们踩着雨幕扑向三人,细小的骨爪撕扯着空气发出金石相击之声。沈知意扯开衣领露出灼烧的凤凰烙印,将最后半片凤凰佩按进萧景珩几近透明的心口——
"永结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