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玄色纱幔第四次扬起时骤然散尽。凤辇上的金线凤凰纹在朝阳下折射出刺目光芒,辇中女子缓缓抬起右手,腕间契约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将空气灼出细小的波纹。沈知意耳后新生的凤凰纹突然剧痛,仿佛有滚烫的钢针沿着脊椎往下扎。
"姐姐别来无恙。"凤辇女子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绸,她指尖轻抚腰间半块龙纹襁褓,"当年母亲用朱砂封印你时,可曾想过这襁褓会裂成两半?"
萧景珩的剑哐当砸在祭坛边缘。他撑着青铜凹槽想要站直,膝盖却不受控制地发颤,冰蓝色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御林军阵列最前排的士兵突然倒戈,十二柄长刀齐刷刷架在了昔日同袍颈间。
黑旗军统领的玄铁面甲咔哒弹开,露出与漕运总督七分相似的面容。"二十年前先帝用青鸾血脉调包真凤,今日该物归原主了。"他靴底碾过祭坛上苏婉清掉落的那截绸带,婴儿脚环的青铜残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
沈知意突然抓住萧景珩的手腕。两人交叠的掌心里,正在消退的王玺图案突然暴起金红交错的火光。祭坛裂缝中悬浮的襁褓残片像受到召唤,径直飞向凤辇女子手中的另外半块。
"别看!"沈知意猛地捂住萧景珩的眼睛。但为时已晚——襁褓拼接完整的刹那,先帝临终的画面在众人头顶炸开。垂暮的帝王瘫在龙床上,枯爪般的手指正将染血的凤凰佩塞进粗布襁褓,而龙纹襁褓里的婴儿耳后,赫然是正在成型的青灰色血管。
苏婉清发出非人的尖啸。她扑向凤辇的姿势突然扭曲,裸露的手臂皮肤下浮现出与画面中婴儿完全相同的青灰脉络。"郡主救我!"她的指甲暴长三寸,抓向辇中女子绣着金凤的裙摆,"您答应过青鸾血脉——"
凤辇女子抬脚踩住苏婉清的手腕。苦杏仁味突然浓得呛人,苏婉清被触碰的皮肤立刻泛起水泡,像被强酸腐蚀般滋滋作响。"蠢货。"辇中女子弯腰时,腰间的半块襁褓擦过苏婉清溃烂的脸,"真以为靠几滴偷来的血就能冒充皇族?"
祭坛突然倾斜到六十度角。沈知意踉跄着抓住玉带钩弹出的机关匣,婴儿的啼哭声与记忆深处的雪夜产房重合。她看见母亲满头翠散乱,正用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自己耳后,朱砂混着血珠渗入肌肤的灼痛感至今鲜明。
"契约第七条。"沈知意松开萧景珩,指尖按在自己新生的凤凰纹上,"自愿献祭者,当见真相。"
黑旗军突然集体割破手掌。三百道血线射向祭坛中央,在裂缝上方交织成完整的漕运路线图。萧景珩咳着血想去抓剑,却发现心口冰凰纹的蓝焰正被路线图上的血线牵引着,一丝丝抽离身体。
"陛下可认得这个?"凤辇女子掀开袖口,小臂内侧的漕运烙印正在吞噬蓝焰,"您心口每少一寸火苗,黑旗军就多一分力量。"她突然挥手,八名轿夫齐步向前,玄铁靴底震得祭坛碎石簌簌掉落。
沈知意耳后的凤凰纹突然灼亮如烙铁。剧痛中二十年前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母亲抱着龙纹襁褓的婴儿跪在雪地,漕运总督的毒簪抵着那孩子后颈,而屏风后的产婆正把真正的凤凰佩塞进她怀中。
"原来如此..."沈知意擦掉鼻血,看向凤辇腰间的半块襁褓。那上面金线绣的龙纹正在褪色,露出底下暗绣的凤凰暗纹。"先帝用青鸾血脉调包真凤不假,但被调包的根本不是——"
凤辇女子突然暴起。玄色大袖中飞出十二根金针,每根针尾缀着与苏婉清毒簪相同的苦杏仁味液滴。萧景珩用最后力气把沈知意推向祭坛背面,三根金针没入他咽喉时炸开冰蓝色血雾。
黑旗军统领的玄铁重剑突然调转方向。剑锋擦着沈知意脸颊划过,将射向她的剩余金针尽数斩落。"注意契约时限。"他面甲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金光,"日出前若不能完成烙印转移,漕运路线就会——"
宫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梆子声。三百御林军残部像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转向声源方向。晨雾散尽的官道上,八匹纯白骏马拉着鎏金凤辇破雾而来,辇上端坐的女子戴着与沈知意一模一样的珍珠面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