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上，朝霞如血。我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部天台上，望着远处仍在冒烟的残垣断壁。孙瑶靠在我身旁，她的眼神空洞而坚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金属薄片。它此刻沉默地躺在她的掌心，像是一块隐藏着惊天秘密的冰棱，将地底世界的阴影与地面的曙光紧紧相连。
“国家的人到了。”通讯器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我转身走向楼梯，孙瑶紧随其后。她的靴子踩在临时铺设的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像是我们心脏跳动的节律，在废墟的共鸣下显得格外刺耳。
指挥部内，一群身着不同制服的人正在激烈争论。国防部长站在沙盘前，手指重重敲击着地面模型：“地底人的攻击模式已经突破了常规地震监测的阈值，他们的目标显然是地面基础设施！如果再不采取行动，整个东部沿海地区都将沦为废墟！”
“可我们对他们的了解近乎于零。”科学院院长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落在我们身上，“这就是你们从地底带回来的全部证据？”
我将金属薄片轻轻放在会议桌上，它瞬间被无数双手包围。闪光灯在薄片表面交错成一片光的海洋，仿佛试图从这冰冷金属中榨取每一分真相。
“这是地底人主控中心的路线图。”孙瑶的声音微微颤抖，却透着钢铁般的硬度，“我们已经确认，他们的核心区域位于华北平原下方三十公里处，那里存在一个规模惊人的地下城市。”
“地下城市？”国防部长冷笑，“你让我相信，在我们的脚下，藏着一个比纽约还大的文明？”
“部长先生，我们的地震仪监测到，在最近的攻击中，震源确实集中在华北平原。”地质局代表插话，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而且，那些震动的波形与常规地质活动完全不同，更像是有规律的机械冲击。”
会议室突然陷入死寂。我看到国防部长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他的眼神在薄片上停留了两秒——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注视我们带回的证据。
“我们需要更多数据。”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回音，“组建联合特遣队，明天出发。”
黎明前的黑暗中，七辆装甲车组成钢铁洪流，碾过废墟的残骸。车队在华北平原的麦田边停下，灰尘还未落定，工程兵已经开始搭建临时营地。
孙瑶站在麦田边缘，月光下，她的侧脸像是用大理石雕刻而成，坚毅中带着脆弱。我走过去时，她正凝视着远方地平线上的诡异蓝光。
“你还记得第一次踏入地底时的感觉吗？”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我沉默了。那潮湿的空气，腐臭混合着未知的恐惧，还有陈强倒下时溅起的血花……那些画面像被焊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这次我们会找到真相。”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掌心冰凉，“为了陈强。”
远处，探测无人机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操控员的声音在对讲机里炸开：“发现异常热源！位置在麦田下方两百米处，呈环形分布！”
装甲车瞬间展开战斗队形，车顶的机枪对准地面。我跟着孙瑶跳下战壕，眼前，麦田的泥土正在缓慢隆起，像是地底有巨兽在苏醒。
“后退！”我大吼。
泥土爆开的瞬间，七枚尖锥状物体破土而出。它们通体银色，表面覆盖着流线型装甲，顶端闪烁着幽蓝的光。
“这不是地底生物！”孙瑶倒抽一口凉气，“它们是机械！”
尖锥突然发射出细密的激光束，精准击中三辆装甲车的油箱。爆炸声震耳欲聋，火球在凌晨的黑暗中绽放成死亡之花。
“全队撤退！”国防部长的声音从指挥部帐篷里传出，“这是地底人的防御系统！”
我们跌跌撞撞地退回战壕，身后的麦田成了炼狱。那些机械尖锥开始发射震荡波，invisible 却 powerful 的能量波将整片麦田掀翻，泥土与火光在空中交织成噩梦般的图景。
“它们在清理入侵者。”孙瑶的声音在颤抖，“就像……就像蚂蚁巢穴驱赶入侵的甲虫。”
我突然想起金属薄片上的路线图——那片区域标注着密集的防御工事符号，而我们正站在其中一个节点上。
“它们发现了我们！”我大喊，“快，启动电磁脉冲！”
工程兵迅速操作，巨大的电磁脉冲装置开始充能。当蓝色的电弧在麦田上空交织成网时，机械尖锥的激光突然失控乱射，它们相互撞击，发出金属撕裂的惨叫。
“摧毁它们！”国防部长下令。
坦克的主炮精准命中尖锥的能源核心，爆炸声此起彼伏。当硝烟散去，麦田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焦黑的泥土和扭曲的金属残骸。
“我们打通了通往地底的路。”孙瑶望着那片被炸出的深坑，眼神复杂，“但也告诉了他们，我们来了。”
深坑底部，寒气逼人。联合特遣队的探照灯在黑暗中交织成光的河流，照亮了垂直向下的通道。
“你们确定要下去？”特种兵队长检查着我们的装备，他的眼神在孙瑶身上停留了片刻，“地底人的仇恨已经不是秘密，你们两个是他们的头号目标。”
孙瑶拍了拍身上的防弹衣：“如果我们不去，国家会派更多人来送死。我们经历过，知道怎么规避风险。”
我检查着 rappelling 设备，金属齿轮在手中冰冷而沉重。陈强的猎刀被我插在腰间，刀柄上缠着黑纱——这是我对他的唯一祭奠。
下降过程持续了四十分钟。当双脚踏上实地时，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机油的混合气味。通道壁上，那些熟悉的发光晶体此刻却显得格外邪恶，它们的蓝光在水中倒映成万千眼睛，仿佛整个地底都在窥视我们。
“这里和之前完全不同。”孙瑶轻声说，她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激起细碎的回音。
我们的头顶，是数百米厚的岩层；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地下水脉。两侧的通道像是迷宫，无数分叉延伸向黑暗。
“根据薄片上的标记，主控中心应该在东方。”我展开全息地图，蓝色的光点在黑暗中闪烁，“但我们必须小心，地底人的防御系统显然比上次复杂得多。”
特种兵突然举起手，所有人瞬间静止。我们听到金属摩擦岩石的微弱声响，像是蛇在黑暗中爬行。
“十二点方向，有东西。”狙击手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我慢慢转身，手按在刀柄上。通道转角处，出现了一个银色的球体。它悬浮在半空，表面覆盖着密集的传感器，正用红光扫描我们的队伍。
“这是地底人的侦查机器人。”孙瑶突然开口，“上次我们没遇见。”
球体突然发射出一束激光，击中一名士兵的头盔。通讯器里传来惨叫：“我的视觉系统被干扰了！”
“撤退！”队长下令。
我们转身狂奔，身后的球体开始发射麻痹光束。几名士兵倒地抽搐，他们的身体被紫色的光线缠绕，像是被无形的藤蔓束缚。
“干掉它！”我大喊。
孙瑶突然冲上前，从背包里掏出那块金属薄片，对准球体高举：“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想谈谈！”
所有人都愣住了。球体的红光突然闪烁起来，它的机械手臂缓缓收起。
“它……它停止攻击了。”通讯器里传来惊愕的声音。
孙瑶的手微微颤抖，但依然高举着薄片：“我们来自地面，想了解你们的过去。战争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通道里死寂一片，只能听到我们的呼吸声和地下水的滴答声。球体突然发出叽叽喳喳的电子音，它的表面亮起蓝色的光纹，与金属薄片上的符号惊人地相似。
“它在……在回应！”孙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它在说……我们的历史被扭曲了。”
球体突然向前飘动，在我们面前的通道壁上投射出一幅全息影像。影像中，天空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地面上的建筑像是被烈火焚烧过，而天空中，一艘巨大的飞船正向地面发射能量光束。
“这是……太空站坠毁的资料画面！”国防部长的声音从通讯器里响起，“这是五十年前的事故！”
画面突然切换，一群地底人正在地下城市中挖掘Escape通道。他们的脸上带着决绝，而天空中不断下落的陨石雨正在摧毁地面的一切。
“这是我们的祖先！”孙瑶突然捂住嘴，“原来他们不是躲进地底……而是被逼进地底的！”
画面继续播放，地底人在地下发现了一个古老的文明遗迹。他们开始研究那里的技术，并逐渐适应了地底生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对地面人类的怨恨也在增长。
“原来一切的起源，是那场太空站事故。”我声音沙哑，“但为什么他们会把仇恨延续到我们这一代？”
球体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全息影像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红色光点在通道尽头闪烁。
“是地底人的军队！”队长大喊。
“我们必须撤退！”国防部长下令。
我们转身奔跑，球体紧随其后。通道变得越来越狭窄，红色光点越来越近。那些地底人手持能量武器，他们的吼声在通道中回荡。
“快跑！”孙瑶大喊。
我们冲进一个宽阔的洞穴，球体突然停在洞穴中央，它的表面亮起蓝色的光纹，开始播放新的影像。
影像中，一个地底人长者站在古老的遗迹前，他的眼神中充满悲伤：“我们的家园被摧毁，我们的族人被迫躲进黑暗。但我们从未放弃重返光明的希望。而你们，却带来了新的威胁。”
画面切换到地底人发现国家上次攻击遗留的武器残骸，他们的脸上露出恐惧和愤怒。
“他们误以为我们要再次发动攻击！”孙瑶惊呼。
球体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它的表面开始出现裂纹。红色光点已经冲进洞穴，地底人将我们包围。
“你们看到了真相！”孙瑶对着球体大喊，“告诉他们，我们不是敌人！”
球体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光，将我们笼罩其中。当光芒散去，我们站在地底城市的核心广场上，数千名地底人将我们团团围住。
“这是传送技术！”队长惊呼。
广场中央，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正在播放刚才的影像。地底人群众的情绪从愤怒逐渐转为困惑，他们的目光开始在我们和投影之间徘徊。
“你们……你们不是我们的敌人？”一个地底人长者缓缓走向前，他的眼神复杂而深邃，“你们带来了我们的历史，也带来了新的希望。”
我走向前，从腰间取出陈强的猎刀，将它放在长者脚下：“我们来寻求和平，而不是战争。”
地底人长者沉默片刻，弯腰拾起猎刀：“也许，是时候揭开真相了。”
三天后，临时搭建的联合指挥部内，地底人代表与国家高层正进行着紧张的谈判。全息屏幕上，地底城市的全貌令人震撼：无数透明的管道连接着发光的建筑，巨大的能量核心悬浮在城市中央，地底人在这片黑暗中创造出了另一个文明奇迹。
孙瑶站在角落，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金属薄片。上面的符号此刻闪烁着柔和的蓝光，像是在诉说着未竟的故事。
“我们的研究表明，地底人并非单纯的仇恨机器。”科学院院长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他们的大脑结构与我们略有不同，听觉和触觉中枢异常发达，这使他们对振动和声音极为敏感。上次的攻击，部分是因为他们将我们的机械震动误认为威胁。”
国防部长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他的目光第一次柔和下来：“那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需要建立长期的交流机制。”孙瑶的声音突然响起，所有目光转向她，“地底人的历史被封存太久，而我们的误解也延续了五十年。现在，是时候让真相重见天日了。”
她走向全息投影仪，将金属薄片放在感应区。投影仪亮起，显示出一幅幅古老的画面：地底人与地面科学家共同研究太空站残骸；地底城市的能源技术如何挽救地面的生态危机；还有那些被战争掩盖的和平尝试。
“这些画面来自地底人保存的历史记录。”孙瑶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们曾多次试图与地面接触，但都被当作敌意处理。而我们，也在无意中伤害了他们。”
会议室陷入死寂。国防部长摘下眼镜，默默擦拭着镜片上的灰尘。
“组建联合科研小组。”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同时，公开部分事故档案，让民众了解真相。战争的根源是恐惧和误解，现在，是时候拆掉这些心墙了。”
孙瑶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既有对未来的希望，又有对过去的缅怀。
“陈强会希望看到这一天的。”我走到她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我们都知道，真相的全貌还远远没有揭开，但至少，光明已经穿透了第一道黑暗。
当夜幕降临，联合科研队的第一批物资被运往地底城市。我们站在临时搭建的传送平台上，看着地底人与地面士兵并肩搬运设备，他们的目光中不再有敌意，而是谨慎的好奇。
“这只是开始。”孙瑶轻声说，她的声音被传送装置的嗡鸣声淹没，“真正的答案，还在更深处等待我们。”
我望着她眼中的星光，突然觉得，那些在黑暗中闪耀的晶体，或许正是希望的另一种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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