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泪成茧

暴雨如注，像是老天爷在宣泄着无尽的悲伤。新科秀才裴砚舟坐在摇晃的乌篷船中，心急如焚地赶路。突然，一个黑影从河中闪过，紧接着，一个人被冲到了岸边。

裴砚舟连忙让船夫靠岸，他急忙跑过去，将那个人抱在了怀里。那是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女，她的发间嵌着一枚异光流转的珍珠，苍白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微弱地说道：“公子可否买颗珍珠？”

裴砚舟心中一动，看着少女楚楚可怜的模样，便点头答应了。就在这时，少女的衣袖滑落，露出了腕间狰狞的刀疤。她慌乱地扯回袖子，眼神中满是惊恐和自卑。

裴砚舟将少女带回了家，安置在了一个房间里。深夜，裴砚舟偶然瞥见少女独坐院中，月光下，她的裙摆泛起珍珠色的涟漪。只见她缓缓从口中吐出一颗晶莹的珠子，那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脸庞。

裴砚舟好奇地凑近，想要看清这一切。就在这时，阿箬（少女）突然转头，眼中含泪，颤抖着说道：“我本是河底蚌精，公子若怕，明日便将我扔进水里吧。”裴砚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竟然是蚌精。但他看着阿箬那可怜的模样，心中竟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涌起了一股怜惜之情。

阿箬留在了裴砚舟的家中，两人渐渐熟悉起来。裴砚舟发现，阿箬虽然身为蚌精，但心地善良，而且十分聪慧。他教阿箬识字，阿箬学得很认真，进步也很快。

有一次，阿箬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出了一个“裴”字。就在这时，指尖渗出的血珠化作了朱砂，渗入了砚台。裴砚舟看着这一幕，心中一阵悸动。他看着阿箬，说道：“阿箬，你……”阿箬红着脸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不久后，裴砚舟的母亲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对象是礼部尚书的千金。裴砚舟坚决反对，但母亲却以家族的荣誉和前途为由，逼迫他答应。

阿箬得知了这件事后，心中十分痛苦。她决定为裴砚舟做最后一件事，那就是为他剖珠。阿箬拿出一把刀，毫不犹豫地剖开了自己的胸膛，取出了那颗百年灵珠。

灵珠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然而，阿箬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她的发梢逐渐变白。她笑着将灵珠递给裴砚舟，说道：“公子拿去换前程吧。”说完，她便咳出了带血的珍珠粉。

裴砚舟看着阿箬，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感动。他接过灵珠，说道：“阿箬，我绝不会辜负你的一片心意。”

大婚当日，裴砚舟身着喜服，却满脸忧愁。他怀揣着灵珠，闯入了礼部尚书的府邸。他当众捏碎了灵珠，举报了尚书贪污的证据。一时间，全场皆惊。

然而，御赐的毒酒很快就送到了裴砚舟的面前。他端起毒酒，一饮而尽。就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看到阿箬从屏风后冲出，接住了他。

阿箬的掌心光芒闪烁，她用自己的妖丹续着裴砚舟的命。然而，皇陵卫已经破门而入。阿箬知道，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吻着裴砚舟逐渐冰冷的唇，说道：“记得那年你说，珍珠是月的眼泪。如今我把这滴泪还给你。”说完，她抱着裴砚舟，纵身跳入了寒潭。

三年后，裴砚舟重生了。他成为了一名钦差，奉命巡查河道。在巡查过程中，他遇见了一个渔家女。那渔家女每次献上的蚌肉都带着一道刀痕，与阿箬腕间的旧伤一模一样。

裴砚舟心中一动，他开始怀疑这个渔家女就是阿箬。然而，阿箬却始终不肯承认。直到有一天，暴雨夜，阿箬浑身湿透地出现在了裴砚舟的面前。

她颈间缠着当年那根染血的贝壳链，笑着对裴砚舟说道：“公子还要买珍珠吗？”裴砚舟看着她，眼中满是泪水。他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阿箬，说道：“阿箬，我终于找到你了。”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阿箬因为当年的伤势太重，身体越来越虚弱。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于是，在一个夜晚，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以自己百年的修为换来了裴砚舟的长生。

她化作了河底的一块枯骨，腕上系着半截断链。在咽气前，她轻轻地说道：“这次…总算把命还你了。”

五十年后，裴砚舟已经成为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依然守在河边，日夜思念着阿箬。

一天，渔民们献上了一个巨大的河蚌。裴砚舟打开河蚌，里面空无一物。就在他失望的时候，突然发现蚌壳内壁刻满了小字。仔细一看，竟是“裴郎万安”四个字。

裴砚舟老泪纵横，他知道，这是阿箬对他的祝福。他抱着河蚌，来到了河边，想要将河蚌放回河里。然而，当他走到河边时，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跌倒在地上，手中的河蚌也掉进了河里。在恍惚中，他看见阿箬赤足踏浪而来，发间别着那枚褪色的珍珠。她笑着伸手擦去裴砚舟脸上的泪，说道：“傻子。”

就在这时，御史台上弹劾妖祸的折子纷飞。皇帝下令，要将裴砚舟处死。就在刽子手的刀落下的那一刻，河畔的老蚌突然裂开，迸出万千珍珠，裹住了裴砚舟的身体。

新帝登基后，为裴砚舟平反了冤屈。他来到裴砚舟的衣冠冢前拜祭，却发现冢前摆着一颗带血的珍珠。

新帝将珍珠捡起，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突然，珍珠发出了一声轻响，仿佛是阿箬的叹息声。新帝心中一惊，他看着珍珠，仿佛看到了阿箬的身影。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海边，一个盲眼巫女跪在礁石上听潮。每一个浪花拍过来，她都听见有人唤“阿箬”。海风掠过时，腕间的贝壳链沾满了咸涩的雾气。

多年后，一支考察队在海底发现了一具紧拥着匣子的骸骨。领队打开匣子，里面是泛黄的婚书与两枚交叠的珍珠。瞬间，海水翻涌成了漩涡，仿佛有无数的委屈和思念在这一刻爆发。而在那深深的海底，似乎又传来了阿箬那温柔而又坚定的呼唤：“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