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碎

景和二十三年冬，皇宫被一片素白笼罩，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划过每一寸宫殿檐角。皇后萧明棠在长春宫中已奄奄一息，她的脸色如纸般苍白，唯有眼底还燃烧着一丝执念。

御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手中捧着那残缺不堪的凤冠。“陛下，这凤冠损毁严重，怕是……”御医的声音在颤抖，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皇帝谢珩匆匆赶来，玄色龙袍沾着雪粒，还未来得及擦去。他的目光落在那凤冠上，瞳孔骤然紧缩。镶金点翠的凤冠已残缺不全，东珠坠入香灰之中。谢珩的心猛地一揪，他蹲下身子，拾起那颗染灰的东珠，指尖微微颤抖。

榻上的萧明棠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了素白的锦被上，宛如一朵盛开的红梅。她强撑着身子，眼神坚定地看着谢珩，声音微弱却清晰：“陛下可还记得，臣妾曾说……凤冠不碎，明棠不归？”

谢珩的手一颤，东珠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脑海中闪过往昔的点点滴滴，曾经的誓言犹在耳边回荡。

此时，太监捧着一个雕花木盒上前禀报：“陛下，这是皇后娘娘三日前托人交给您的。”谢珩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三百零五只纸鸢。每只纸鸢的翅骨皆用残破的奏折竹片所制，精巧细致。

谢珩的手停在了最长的那只青鹞纸鸢上，他的手颤抖着，轻轻展开纸鸢。尾羽处墨迹晕染，上面写着“愿为陛下眼中春”。谢珩的眼眶不禁湿润了，往昔与明棠相伴放纸鸢的场景如电影般在他眼前闪过。

而此时，长春宫外，贵妃林氏正笑着将安神香炉递给总管太监：“劳烦公公转告陛下，莫要为凤体违和伤了龙体。”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与嘲讽，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时光回溯到七年前的上元夜，京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一辆华丽的宫车缓缓驶过长街，帘幔轻拂间，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萧明棠坐在宫车中，眼神清冷而好奇。

突然，几个刺客从暗处窜出，手持利刃，朝着宫车扑来。一时间，喊杀声四起，场面混乱不堪。萧明棠心中一惊，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如鬼魅般出现，正是谢珩。他手持长剑，在刺客群中穿梭自如，剑光闪烁，血花飞溅。

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谢珩终于将刺客击退。他也受了伤，血迹染红了半边衣衫。萧明棠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愫。谢珩看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日暖阳，温暖了她的心。

大婚当日，红烛高照，喜字贴满了整个洞房。喜秤挑起盖头的那一刻，谢珩看见萧明棠额间朱砂痣灼灼如火，宛如一颗璀璨的红宝石。他痴痴地看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颗朱砂痣。

婚后，萧明棠时常研读前朝医书，她翻阅了大量的典籍，发现了先皇后暴毙的真相。原来，先皇后是遭人投毒而死，而凶手竟与如今宫廷中的局势息息相关。萧明棠暗中收集证据，希望能为先皇后讨回公道。

一日深夜，谢珩批奏折至凌晨，他揉了揉疲惫的双眼，起身走到窗边。只见萧明棠蜷在阶前石栏上，身上披着一件雀金裘，已然睡熟。她的发间还别着谢珩今日赏的并蒂莲玉簪，在月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谢珩心中一阵感动，轻轻将她抱起，走进屋内。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林贵妃有了身孕，她担心萧明棠的医术会威胁到自己和孩子的地位，于是重金买通了太医院的人。萧明棠每日喝的补药里，被偷偷掺入了慢性毒药。

那日，谢珩赐给萧明棠一件鲛绡裙，他看着萧明棠穿上裙子的样子，笑着说：“朕的皇后，当配这星辰海。”可他不知道，萧明棠的身体已经在毒药的侵蚀下日渐衰弱。

林贵妃有了身孕后，愈发嚣张跋扈。她诬陷萧明棠在祭天时所用熏香中藏有麝粉，意图谋害皇嗣。谢珩听信了林贵妃的话，龙颜大怒。

在寒冷的雪夜中，谢珩命人将萧明棠囚于偏殿，让她抄写《女诫》。萧明棠跪在青砖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手指被冻得通红，鲜血渗出，染红了纸张。她看着那血渍，苦笑一声：“原来陛下眼中，明棠连辩白都不值得。”

不久后，先帝遗诏现世，揭露了林贵妃之父当年毒杀先皇后的罪证。御林军包围林府的那夜，林贵妃疯疯癫癫地闯进冷宫。她看着萧明棠，眼中充满了怨恨和不甘，突然掏出一把剪刀，剪断了萧明棠及腰的青丝。“萧明棠，你即使赢了又如何，你的头发已经没了，谢珩再也不会喜欢你了！”林贵妃狂笑着离去。

萧明棠看着地上被剪断的青丝，泪水夺眶而出。她想起了与谢珩曾经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如今都已化为泡影。

谢珩得知此事后，心中懊悔不已。他夜闯冷宫，看见萧明棠正坐在窗前缝制香囊。烛火摇曳，映着她掌心交错的伤痕。谢珩心中一阵刺痛，他走上前去，想要握住萧明棠的手。萧明棠却轻轻躲开，她的眼神冷漠而疏离。

谢珩看着案头未绣完的香囊，上面只有“愿君”二字。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他默默转身离去，留下萧明棠独自在烛火下黯然神伤。

除夕夜宴，皇宫内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然而，萧明棠却无心欣赏这繁华的景象。她的身体已经越来越虚弱，咳血的症状也越来越频繁。

谢珩坐在宴席主位，看着萧明棠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阵担忧。他夹起一个鸳鸯饺，想要喂给萧明棠。萧明棠却笑着推开了饺子，说：“臣妾不饿。”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一口鲜血呕在了帕子里。她迅速将染血的帕子藏进袖中，不想让任何人发现。

林贵妃并未死心，她趁萧明棠生病之际，买通产婆在萧明棠的药里下了重剂量的红花。萧明棠喝了药后，腹中剧痛难忍。她在昏迷前攥着谢珩的衣襟，虚弱地说：“陛下可知…我们曾有个孩子？”说完，她便昏了过去。

谢珩听了这句话，如遭雷击。他看着萧明棠痛苦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他抱着萧明棠，疯狂地喊着太医。

暴雨夜，萧明棠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太医说需千年人参才能续命，可国库里的千年人参早已被林贵妃暗中毁掉。谢珩心急如焚，他冲进雨中，四处寻找千年人参。

他找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千年人参。绝望之下，他来到了奉先殿，砸碎了祖宗牌位找人参。最后，他跪在祖庙废墟里，掌心紧紧握着半截参须，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

秋猎场围场内，气氛紧张而压抑。林贵妃趁机安排刺客混入其中，欲对谢珩不利。刺客们突然杀出，箭如雨下。萧明棠见状，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谢珩身前。

一支箭射中了她的后背，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萧明棠倒在谢珩怀里，气息微弱。谢珩惊恐万分，他抱着萧明棠，大声呼喊着太医。

萧明棠躺在帐篷里，意识渐渐模糊。她摸着谢珩哭肿的眼，虚弱地说：“那年上元夜…臣妾第一眼见陛下…便想…”她还没说完，便昏了过去。

钦天监上报荧惑守心，民间流传天子克妻的说法。朝廷上下人心惶惶，谢珩为了稳定朝局，被迫下旨废后。

中官捧诏来到长春宫时，只见萧明棠正在焚烧诗稿。火光照亮了她脸上的笑容，她轻声说：“烧干净些…莫留半点痕迹惹陛下厌。”那笑容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奈。

不久后，萧明棠病重不起。太医说需活人心肺做药引才有一线生机。林贵妃趁机派人抓来与萧明棠容貌相似的医女，欲取其心肺。

谢珩得知此事后，愤怒至极。他挥剑斩断铁索，看着萧明棠咳着血笑：“陛下来迟了…臣妾正要…去寻先皇后…”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

萧明棠去世后，谢珩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他抱着萧明棠的遗体，三日不肯松手。他用自己的体温焐热她冰凉的双脚，仿佛这样就能让她起死回生。

他吞下了萧明棠藏好的假死药，笑着说：“朕陪你走黄泉路…你可别嫌朕烦。”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和深情。

然而，命运弄人。林贵妃因卖官鬻爵获罪被废，她在被押往掖庭的路上自尽身亡。谢珩得知此事后，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快意。他站在林贵妃的尸体前，眼中空洞无神。

新帝登基那日，老太监打扫长春宫时发现了墙缝里的密匣。他打开密匣，里面藏着三百零五只纸鸢与未写完的遗书，上面只有“愿谢珩”三字。老太监的眼眶不禁湿润了，他仿佛看到了皇后生前对陛下的深深眷恋。

十年后，一座无名坟前，一个白发男子蹒跚地走来。他放下一束野菊，看着墓碑上模糊的“萧”字，轻声说：“明棠…你骗我…这黄泉路好冷…”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悲伤和思念。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掩住了碑上未干的泪痕。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的寂静，唯有那风雪中的野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诉说着那段凄美的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