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像淌进摄影社的柔光箱。温疏月蹲在地板上整理胶卷盒,指尖划过“樱07”的标签,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争吵声。
“都说了我不是来偷拍的!”林郁的声音带着委屈,“我只是看许知文喂猫很有趣……”
“摄影社禁止偷拍社员。”许知远的语气冷得像实验室的蒸馏水,却在看见温疏月探出头时,耳尖猛地泛红,“你、你们在干什么?”
沈新辞靠在窗台上转钢笔,樱花吊坠在阳光下划出银弧:“教林郁拍多重曝光。”
“哦?”许知远挑眉,目光落在温疏月膝头的相机上,“需要人体模型吗?我实验室的小白鼠很上镜。”
“免了吧!”林郁气鼓鼓地举起相机,镜头对准窗外的樱花树,“温学姐说,多重曝光要拍有感情的东西!”
温疏月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想起昨夜和沈砚辞在柔光箱里的实验——他的侧脸叠着樱花,她的发梢缠着星光,两张底片在红灯下交叠时,他的指尖曾轻轻覆上她按快门的手。
“比如这样。”沈新辞忽然走到许知远身后,抬手将一片樱花别在他耳后,“拍学霸与樱花的反差萌。”
林郁“扑哧”笑出声,快门声接连响起。许知远慌忙后退,樱花掉在沈砚辞肩头,却被他用指尖夹住,递到温疏月面前:“给你,做标本。”
她的手指刚触到花瓣,门外突然传来陈佳宁的喊声:“许知文!你的猫把我的樱花发卡叼走了!”
少女风风火火地冲进柔光箱,发间的樱花辫绳扫过许知远的脸。温疏月看见许知远耳尖的红一直蔓延到脖颈,而陈佳宁正蹲在他脚边找发卡,发绳上的“XZW”刺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那是许知远的名字缩写。
“找到了!”陈苑苑举起发卡,却不小心撞翻了温疏月的胶卷盒。彩色胶卷滚了一地,沈砚辞弯腰捡拾时,突然僵住—其中一个胶卷盒上赫然写着“许01”。
空气瞬间凝固。林郁眨眨眼:“哇学姐,你连许学长都拍过?”
许知远猛地抬头,目光撞上温疏月慌乱的眼神。她看见沈砚辞指尖捏着那个胶卷盒,樱花吊坠在胸前摇晃,像他此刻剧烈的心跳。
“那是……”她的声音发颤,想起去年深秋,她在实验室外偷拍银杏,偶然捕捉到许知远给流浪猫裹围巾的画面,“是社团作业,拍‘校园角落’。”
“哦?”沈新辞的声音轻得像樱花飘落,却带着刺骨的凉,“那我怎么没见过这卷照片?”
陈苑苑忽然指着窗外惊呼:“看!是彩虹!”
所有人涌向窗台。五月的骤雨刚停,双彩虹横跨操场,樱花树在彩虹下轻轻颤动。林郁举起相机狂拍,许知远掏出手机记录,陈佳宁拽着许知远的袖子兴奋地晃着,唯有沈砚辞留在原地,背对着她。
温疏月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显影液在暗房里的晃动。她走到他身后,看见他手里还攥着那个“许01”的胶卷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沈新辞,我……”
“温疏月。”他忽然转身,眼底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明天摄影社外拍,去郊野公园,参加吗?”
她愣住。他的语气太正常,正常得让她害怕,像暴风雨前的海面。窗外的彩虹正在消退,陈佳宁的笑声混着林郁的快门声,许知远正在给流浪猫系新的樱花围巾。
“去。”她听见自己说,“我带双反相机,拍多重曝光。”
沈新辞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却没到达眼底。他从口袋里掏出颗糖,塞进她掌心——这次不是草莓味,而是薄荷味,凉得刺喉。糖纸上用铅笔写着:郊野公园的樱花,比学校的刺人。
夜幕降临时,温疏月坐在柔光箱里整理外拍器材。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织出格子光影。她翻开摄影笔记,却发现“双曝光”那页被人用红笔圈住,旁边多了行字:当樱花与银杏重叠,哪片叶子先凋落?
她的指尖抚过那行字,忽然听见屋顶传来脚步声。爬上阁楼时,看见沈砚辞坐在天窗下,膝头摊开的素描本上,画着两个重叠的身影——一个是她举着相机拍樱花,另一个是许知远抱着书本走过银杏道。
“原来你早就知道。”她轻声说。
沈新辞没有回头,月光给他的侧脸镀上银边:“去年秋天,你在实验室外蹲了三个下午。我以为你在拍银杏,后来才发现……”
他的声音渐低,指尖划过素描本上许知远的轮廓。温疏月忽然想起,那时沈砚辞总在她偷拍时“偶然”路过,用篮球砸中她脚边的落叶,像在提醒她什么。
“但你拍的不是他。”沈新辞忽然转身,眼中有星光流转,“温疏月,你的镜头里从来只有樱花,而我……”
他的话被楼下的猫叫打断。陈佳宁的声音传来:“许知文!你的猫把我的樱花标本弄湿了!”
许知远的抱怨混着少女的笑声,穿过阁楼的缝隙。温疏月看着沈砚辞耳尖重新泛起的红,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指尖:“明天外拍,我要拍的多重曝光主题是——”
“是什么?”
她凑近他耳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楼下的喧闹:“是樱花与雪松,春天与永恒。”
沈新辞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的茧擦过她掌心的快门线按钮,像在确认某种暗号。窗外的月亮恰好移到天窗中央,将他们交叠的影子投在素描本上,与那幅重叠的樱花银杏图完美重合。
胶卷盒在口袋里轻轻晃动,温疏月忽然明白:原来多重曝光的秘诀,不是叠加多少层画面,而是让每一层都藏着同一个人的影子。就像她镜头里的许知远,不过是银杏树下的幌子,而真正的主角,始终是那个在樱花雨中转身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