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的工作室在市中心最贵的那栋玻璃大厦里。程雨站在电梯里，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手指在裤缝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一段没有旋律的节奏。
陆远站在他旁边，肩膀轻轻抵着他的手臂，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传递过来。"你确定要这样直接找她？"
"不然呢？"程雨盯着电梯镜面里两人模糊的倒影，"等她放出更多剪辑过的视频？"
陆远没说话，只是伸手按住了程雨不断敲击的手指。他的掌心有弹吉他留下的薄茧，触感粗糙而温暖。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28楼。
林冉的助理见到他们时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换上职业微笑："程老师，林姐正在录节目，恐怕没时间——"
程雨直接推开录音棚的门。
林冉正对着麦克风说话，镜头前的笑容在见到程雨的瞬间僵住了。她迅速示意摄影师关掉设备，红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这么没礼貌，不像你啊。"
录音棚里的灯光太亮，照得程雨眼睛发疼。他径直走到控制台前，拔掉了所有设备的电源线。"谈谈。"
林冉挑眉看向陆远："带着小男朋友来示威？"
陆远往前一步，挡在程雨和镜头之间："那段视频是三个月前在草莓音乐节后台拍的，你明明知道当时——"
"我知道什么？"林冉从转椅上站起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知道你们'只是朋友'？"她突然从包里扔出一沓照片，"那这些呢？"
照片散落在控制台上——程雨和陆远在公寓楼下拥抱，在录音室角落接吻，甚至有一张是暴雨夜车里模糊的轮廓。程雨的胃部一阵绞痛，他认出来，这些全是近两周的。
"你找人跟踪我们？"他的声音低得可怕。
林冉笑了，涂着红色甲油的手指划过照片："我只是好奇，当年连陈默自杀都能冷血地拿来写歌的程雨，现在居然会为了个小歌手自毁前程？"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程雨听见陆远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但他无法转头去看他的表情。陈默的名字像一把生锈的刀，突然捅进他以为早已愈合的伤口。
"够了。"陆远突然抓起照片撕得粉碎，"你以为这些能威胁到谁？"
林冉不慌不忙地从抽屉里又拿出一支录音笔："那这个呢？陈默死前一周的录音，提到你答应帮他制作专辑却临时毁约的事...如果粉丝知道《锈钉》这首歌的真正灵感来源——"
程雨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录音笔"啪"地掉在地上。他的视野边缘开始泛红，耳边嗡嗡作响，像极了十年前那个接到医院电话的午夜。
"程雨！"陆远用力把他拽回来，"别碰她。"
林冉揉着手腕冷笑："真感人，小男友救场？可惜啊陆远，你根本不知道你身边站着的是个多冷血的人。陈默抑郁发作的时候，这位'好朋友'可是连电话都不接——"
"因为我在医院！"程雨突然吼出来，声音震得话筒发出刺耳的反馈音，"我妹妹吞了半瓶安眠药，我在抢救室守了三天！"
录音棚陷入死寂。陆远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程雨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连李明都不知道。
林冉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程霜？"
"满意了？"程雨弯腰捡起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陈默虚弱的声音传出来：【小雨，新歌的副歌部分我还是...】他关掉录音，扔回给林冉，"要爆料就爆完整的——告诉所有人，陈默最后打的那通电话，是让我别取消他妈妈的化疗费汇款。"
林冉的脸色变得惨白。
程雨转身走向门口，陆远立刻跟上。在电梯门关上前，他最后看了林冉一眼："照片你尽管发。但如果你敢动陆远的伯克利名额..."他晃了晃手机，"你陪制作人睡觉换资源的视频，应该比我们的更有看点。"
电梯开始下降。程雨靠着金属壁，突然觉得精疲力尽。陆远站在离他半步远的地方，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程雨盯着自己的鞋尖。
"程霜...她现在还好吗？"
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让程雨抬起头。陆远的眼睛在电梯顶灯下呈现出琥珀色的透明感，里面没有他预想的质疑或怜悯，只有纯粹的关切。
"嗯，当了护士。"程雨不自觉地放松了肩膀，"在老家医院...就是不肯离开那个鬼地方。"
陆远轻轻"啊"了一声："所以你那段时间突然消失..."
"去照顾她。"程雨终于看向他，"陈默的事...我当时不知道他情况那么糟。后来看到遗书才知道，他妈妈的治疗费是他签卖身契换的，而我取消合作间接导致唱片公司解约..."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的瞬间，陆远突然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地走出大厅。外面蹲守的狗仔立刻举起相机，闪光灯如暴雨般袭来。
"你干什么？"程雨压低声音。
陆远迎着镜头露出微笑，手指却在他掌心微微发抖："既然迟早要公开...不如选个我们准备好的时机。"
回程的出租车上，程雨收到李明轰炸式的消息：【你疯了？！现在全网都是你们牵手照！】【赞助商要开会讨论！】【林冉那边突然撤了所有通稿？】...
他关掉手机，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陆远靠在他肩上睡着了，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程雨小心地拨开他额前垂落的碎发，发现自己的手比想象中稳得多。
经纪公司的电话打来时，程雨直接按了静音。让他们等着吧。此刻，他只想记住这个瞬间——陆远的重量压在肩头，车载电台放着他们第一次合作时写的歌，而夕阳正从城市边缘缓缓沉下去，像一颗终于找到归处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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