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青瓷堂的鎏金自鸣钟突然卡住——这是宁安第三次故意弄停它。他盯着钟摆上凝结的血渍,那是半月前清理叛徒时溅上的。铜针永远停在11:47,就像他永远不敢越过与刘依仙之间最后三寸的距离。
"二当家盯着钟看,是嫌我活得太久了?"刘依仙的声音混着水汽从屏风后飘来。宁安猛然后退半步,鞋跟碾碎地上一片孔雀蓝釉片——那是今早"釉色天光"使者送来的密令,被他亲手摔碎的。
屏风上的影子正在褪去月白旗袍。宁安知道那件衣裳盘着七颗翡翠扣,第三颗里藏着微型胶卷,记录着帮派码头半年的走私账目。此刻它正滑落在地,像条蜕皮的蛇。
"过来。"刘依仙赤足踏出,足弓在青砖上印出湿痕。他脚踝的玉铃铛空悬着——里面的氰化钾胶囊昨夜被宁安换成相思豆,此刻随步伐轻响,像某种嘲弄。
宁安单膝跪地时,看见他左脚第二趾有道疤。去年闸北码头火并,是他背着中枪的刘依仙蹚过苏州河。那时他脚趾勾着自己皮带扣,血混着河水渗进牙关,咸得发苦。
"药。"刘依仙突然用脚尖挑起他下巴。宁安喉结滚动,闻到他指甲上凤仙花汁混着硝烟的味道——今早处决叛徒时开的枪。黑陶药碗递过去,碗底沉着三片当归,比医嘱多一钱。
刘依仙忽然倾身,呼吸喷在他结痂的耳廓:"桃花釉的味道...你连组织的催情剂都敢换?"宁安后颈的瓷纹刺青骤然发烫,那是"釉色天光"植入的忠诚咒印。他盯着对方锁骨下的祭红釉纹——与自己心口那枚本是一对双生瓷。
二
暴雨突至时,宁安正按着刘依仙的后颈将他压上釉案。碎瓷片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指缝间漏出的血滴在对方背上,像釉彩在素胎上晕开。
"你换了三百二十次药。"刘依仙反手抓住他军装皮带,"每次都在子时添两钱朱砂——"他突然闷哼,因为宁安咬住他后颈的瓷纹,"...朱砂克蛊,你想毁掉咒印?"
窑炉突然爆裂,飞溅的瓷片在两人之间划出血线。宁安舔去他锁骨上的血:"堂主体寒不是因为冰窖,是每次用秘法催动釉纹都要饮血吧?"他扯断玉铃铛,毒囊滚入火中化作青烟,"昨夜你房里死了三个使者...他们的血够暖吗?"
刘依仙的笑声碎在雷声里。他翻身将宁安按进碎瓷堆,染血的指甲划过对方心口釉纹:"双生瓷同命同伤...二当家是要与我殉情?"暴雨冲开窗棂,电光中两人纠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窑变时扭曲的釉色。
三
当宁安终于撞进他身体时,刘依仙抓碎了案上未烧制的泥胎。胎体里埋着"釉色天光"的追踪器,此刻在指间化作齑粉。疼痛让釉纹泛起虹光,他们像两件在窑火中交融的祭红釉,体液蒸发成蓝色雾霭。
"看着我..."刘依仙在剧痛中拽住他发尾,"我要你记住——"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宁安咬破他舌尖尝到了血釉的味道。组织用二十年将他炼成杀人瓷,却没人说过双生纹相触时会疼得如此销魂。
天光微亮时,相无忧撞见刘依仙穿着宁安的军装靠在窑口,衣摆下露出的腿根还留着青紫指痕。而二当家正单膝跪地为他染指甲——凤仙花汁混着昨夜的血,凝成永不褪色的祭红釉。
"娇娇。"刘依仙懒洋洋勾脚,将少年军装第二颗纽扣挑进窑火,"去告诉各码头...今后货单要过二当家的眼。"他余光瞥见宁安握枪的手顿了顿——那正是昨夜杀死使者的勃朗宁,枪管还沾着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