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院宿舍比白颜优想象的还要简陋。十平米的空间里挤着两张上下铺,洛玉的私人物品只占了一个小书架。
"我室友回家奔丧了。"洛玉反锁上门,拉上窗帘,"至少安全三天。"
白颜优瘫坐在下铺,双腿终于停止颤抖。墙上的挂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距离逃离宴会已过去四个小时。她摸了摸藏在衣领里的珍珠发夹——这是现在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吃点东西。"洛玉从柜子里掏出泡面和饼干,"明天林磊会送来新证件。"
热水冲进泡面碗的瞬间,白颜优的眼泪突然决堤。这一周的经历像噩梦般不真实——豪华的囚禁、温柔的威胁、还有宴会上听到的那些血腥对话。最可怕的是,即使现在,她心底某个角落仍在担心洛笙发现她逃跑后会不会气坏身体。
"嘿,没事了。"洛玉手足无措地递来纸巾,"我哥不是神,曼谷每天几百个航班,他找不到你的。"
白颜优用纸巾按住眼睛:"你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洛玉沉默了。他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皮质相册:"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年轻的洛氏夫妇站在大学门口。洛父穿着笔挺的西装,洛母一袭白色连衣裙,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仿佛全世界只剩彼此。
"父亲追了母亲三年才得到约会机会。"洛玉轻抚照片,"他说真正的爱是尊重对方的自由意志。"
白颜优想起洛笙书房里那些诗集,突然明白了其中的矛盾:"你哥似乎忘了这个教导。"
"他没忘。"洛玉苦笑,"只是太害怕失去了。父母去世后,他只有我...现在又有了你。"
窗外突然传来引擎声。洛玉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随即脸色大变:"该死!是K的人!"
"K?"
"我哥的死对头。"洛玉飞快地塞给她一把钥匙,"消防楼梯到底右转有个垃圾通道,直通后院。去找宿舍管理员老陈,就说是我朋友。"
急促的脚步声已在走廊响起。白颜优抓住洛玉的手:"一起走!"
"我会拖住他们。"洛玉推开她,"K不敢动我,但我哥会杀光他们全家如果知道你在这里——快走!"
后门的垃圾通道散发着腐烂水果的味道。白颜优赤脚踩着黏腻的地面,每跑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远处传来玻璃破碎声和怒吼,但她不敢回头。
管理员小屋亮着灯。白颜优刚抬手要敲门,一只大手突然从背后捂住她的嘴。熟悉的龙涎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找到你了。"洛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气息不稳。
白颜优被强行转过来,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洛笙的白衬衫几乎被血染红,左肩一个狰狞的伤口还在渗血。他的脸色惨白,嘴角却挂着胜利的微笑。
"你...受伤了。"她下意识伸手去碰伤口,又猛地缩回。
洛笙抓住她的手腕:"拜你所赐。"他咳嗽一声,唇边溢出鲜血,"全曼谷的黑帮都在找你,猜猜是谁先找到的?"
远处传来更多脚步声。洛笙眼神一凛,拽着她躲进旁边的储藏室。狭小的空间里堆满清洁用品,两人被迫紧贴在一起。白颜优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又快又乱,与平日的沉稳截然不同。
"听着。"洛笙压低声音,"K是我生意上的对头,如果他知道你的价值..."一个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洛玉已经联系了林磊,十分钟后有车来接你。"
白颜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放我走?"
黑暗中,洛笙的眼睛亮得可怕:"不,我要你活着。"他摸索着将一个U盘塞进她手心,"这里面的东西足够保护你安全回国。"
外面突然爆发出打斗声。洛笙猛地推开她:"从后窗走,现在!"
白颜优没动。储藏室昏暗的灯光下,她第一次看清洛笙的伤势——子弹可能击中了肺部,每次呼吸都带出血沫。这样的伤,他是怎么一路追踪到这里的?
"你疯了吗?"她扯下窗帘绑带按在他伤口上,"这样会死的!"
洛笙抓住她的手:"你是在担心我?"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希冀。
"我..."白颜优语塞。是的,她在担心,尽管理智告诉她不该如此。
突然,储藏室门被踹开。一个满脸刀疤的男人举枪对准他们:"洛哥,好久不见啊。"
洛笙瞬间将白颜优护在身后:"K,冲我来。她只是个学生。"
"学生?"名叫K的男人狞笑,"那你为什么拼死保护她?"枪口转向白颜优,"把U盘交出来。"
白颜优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墙壁。洛笙的左臂不动声色地挡在她面前,她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紧绷如弓。
"最后一次机会。"K扣动扳机,"U盘,或者她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洛笙突然暴起。尽管受伤,他的动作依然快如闪电——一记手刀劈向K持枪的手腕,同时右腿横扫对方膝盖。枪响了,子弹擦着白颜优耳边射入墙壁。
混战中,洛笙夺过手枪,但K的同伙已经冲进储藏室。寡不敌众,洛笙被按在地上,鲜血在瓷砖上漫开触目惊心的红。
"杀了他!"K咆哮,"那女的带走审问!"
白颜优眼睁睁看着枪口抵上洛笙的后脑。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她看到洛笙对她做出口型:"跑。"
本能先于思考。白颜优抓起地上的漂白剂瓶子砸向最近的歹徒,同时尖叫:"警察来了!"
这声尖叫救了他们。歹徒们条件反射地回头张望,洛笙趁机翻身夺枪。连续三声枪响后,K捂着大腿倒地,其余人作鸟兽散。
白颜优跪在血泊中,颤抖着撕开衬衫为洛笙包扎。他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神却始终没离开她的脸。
"为什么..."她哽咽着问,"为什么要来?"
洛笙抬起沾血的手,轻触她泪湿的脸颊:"因为...我不能...再失去..."
警笛声由远及近。洛笙突然挣扎着坐起:"警察不能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他推她,"后门...林磊在等..."
白颜优摇头,眼泪砸在他脸上:"我不能丢下你!"
"U盘..."洛笙喘息着,"里面有...我洗白生意的证据...和仇家名单...保护你..."他剧烈咳嗽起来,"走!"
最终是赶到的林磊强行将她拖离。最后一瞥中,白颜优看到洛笙孤零零地靠在墙边,血手紧攥着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是她逃跑时掉落的珍珠发夹。
本田车在夜色中飞驰。白颜优蜷在后座,身上披着林磊的外套,手中紧握那个染血的U盘。
"他会死吗?"她轻声问。
林磊从后视镜看她一眼:"洛哥经历过更糟的。"顿了顿,"他为什么给你U盘?"
白颜优摇头。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偏执到要把她锁起来的男人,最后却给了她自由的钥匙。
安全屋是城郊的一间小公寓。林磊给她新手机和护照:"明天早上六点的航班,日本转机。"
白颜优机械地点头。淋浴时,她发现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洛笙的血。温热的水流冲过身体,却洗不掉那种深入骨髓的颤栗。
吹头发时,她无意中看到林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起——是一条来自"洛玉"的消息:「哥脱离危险了,但K的人还在找她。」
白颜优松了口气,随即又被自己的反应惊到。她该恨洛笙的,不是吗?那个囚禁她、威胁她朋友的男人。可记忆不断闪回——他教她鉴赏玉石时发亮的眼睛,为她买粥时疲惫的神情,还有刚才挡在枪口前的背影...
床头的闹钟显示凌晨四点。白颜优毫无睡意,取出U盘插入电脑。里面是大量财务文件和几张名单,最后一个文件夹标注着她的名字。
点击打开,里面只有一段音频和几张照片。照片上是她不知道的监控截图——她在夜市迷路时的惊慌表情,参观大皇宫时专注的侧脸,还有...白颜优倒吸一口冷气——她熟睡时的画面,拍摄角度明显是躲在门外的偷拍。
音频文件日期是三天前。她颤抖着点击播放。
"所有合法资产已转入洛玉名下。"洛笙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如果我出事,确保白颜优安全回国。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普通学生。"
沙沙的杂音后,是林磊的回应:"值得吗?为了个女人放弃十年基业?"
长时间的沉默。然后是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父亲说过...有些东西比权力重要。"
白颜优关上电脑,走到窗前。东方已现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她摸出珍珠发夹——不知何时被塞进了她的口袋,上面还沾着洛笙的血。
六点整,林磊送她到机场。登机前,他递来一个信封:"洛玉给你的。"
飞机起飞时,白颜优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洛笙抱着婴儿洛玉站在父母墓前,脸上是超越年龄的坚毅。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他第一次学会爱,请原谅他学得不好。——洛玉"
舷窗外,曼谷的轮廓渐渐模糊。白颜优将照片贴在胸口,泪水无声滑落。在云层之上,她终于允许自己承认——那个恶魔般的男人,不知何时已在她心里种下了爱的种子。
而此刻的医院病房里,洛笙从昏迷中醒来,第一句话是:"她安全了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看向窗外起飞的航班,缓缓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掌心是被鲜血浸透的珍珠发夹,和一张字条:「爱是放手时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