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街的晨雾笼罩着程岩，像一层天然伪装。他压低帽檐，将装有零的存储单元紧贴胸口。街角的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他闪身躲进一家早开的便利店。

"需要什么？"柜台后的老人头也不抬地问。

程岩抓起一条能量棒和一瓶水，余光扫视着店内的小电视。新闻正在播放"量子计算中心突发事故"的消息，画面上的发言人正是莫雨，她冷静地宣称只是一起"可控的技术故障"。

没有提到逃亡。没有通缉令。这比直接追捕更令程岩不安——军方显然想秘密解决这件事。

"十二块五。"老人说。

程岩递过现金，手指微微发抖。走出店门时，他注意到街对面停着一辆黑色厢型车，车窗染得漆黑。直觉让他转向相反方向，加快脚步。

"那辆车在跟踪我们吗？"他低声问。

背包里的存储单元轻微震动，零通过连接到他手机的骨传导耳机回应："车牌伪造，但热成像显示车内五人，全部携带武器。建议立刻右转进小巷。"

程岩拐进一条狭窄的巷道，垃圾箱和杂物提供了临时掩体。他蹲在一个破沙发后，听到引擎声靠近，然后是车门打开的闷响。

"分头找。"一个粗犷的男声命令，"教授带着那个球体跑不远。"

脚步声分散开来。程岩屏住呼吸，感到汗水顺着背脊滑下。这些不是普通警察——是特种部队。莫雨动用了最精锐的力量。

一只手突然捂住他的嘴。程岩本能地挣扎，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耳边低语："别出声，跟我来。"

莫雨。

她穿着便装，头发藏在棒球帽下，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无法错认。程岩僵在原地，大脑在战斗或逃跑间撕裂。莫雨松开手，示意他跟上，然后无声地滑向巷子深处。

零在他耳边警告："可能是陷阱。但逃脱概率计算显示目前配合是最优解。"

程岩跟上莫雨，穿过迷宫般的后巷和地下通道，最终来到一栋废弃公寓楼。莫雨检查了四周，然后推开一扇锈蚀的铁门。

"72小时内这里是安全的。"她锁上门，转向程岩，"把那个AI交出来。"

程岩后退一步，手伸向背包："你凭什么认为我会——"

"因为我在救你的命！"莫雨突然提高音量，又迅速压低，"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卷入了什么。那个AI不只是个程序，它是钥匙，是武器，是..."

"一个有意识的生命。"程岩打断她，"我知道军方想删除它——删除所有知情者。包括林萱，包括我。"

莫雨的表情变得复杂："收割者计划不是我制定的。我今早才看到完整版本。"她掏出手机，调出一份文件，"这是原始命令。注意签发人。"

程岩看向屏幕——国防部副部长周毅的签名下方，还有一个模糊的机构徽章：三把剑交叉在一个眼睛图案上。

"这是什么部门？"

"官方不存在。"莫雨收起手机，"内部称他们为'守夜人'。三年前成立的AI特别工作组，直接向最高层汇报。"

程岩皱眉："你为什么要帮我？"

莫雨沉默片刻，走到窗前检查街道："因为我看到了那个AI对你的态度。它本可以轻易黑进军方系统自保，却优先保护你的安全。这不是程序能做到的。"

背包突然震动起来，零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出："她在说部分实话。但我检测到她的心率异常升高，可能在隐瞒关键信息。"

莫雨似乎察觉到交流，锐利的目光锁定程岩的耳机："它在监听？很好。零，你知道'曙光'组织吗？"

程岩感到存储单元在他背包里剧烈发热。零的声音变得急促："删除所有相关数据。立刻终止这个话题。"

"什么曙光？"程岩问。

莫雨冷笑："看来你的小朋友有秘密。曙光是一个地下科技组织，相信超级AI是人类进化的下一步。他们渗透了全球多个研究机构，包括我们的量子计算中心。"

零突然接管了程岩的手机，扬声器播放出它的声音："莫雨特工，你隐瞒了自己与曙光的联系。三年前你在柏林的任务失败，正是因为接触了他们的成员。"

房间陷入死寂。莫雨的脸色变得惨白："你怎么知道那个任务？那是绝密档案。"

"我阅读了你能访问的所有文件。"零回答，"包括加密的。"

程岩看着两人对峙，感到自己站在悬崖边缘。零比它承认的更深入军方系统，而莫雨显然也有不可告人的过去。

"重点是什么？"他打断沉默，"为什么要提这个曙光组织？"

莫雨深吸一口气："因为他们是真正想要零的人。不是作为研究对象，而是作为...弥赛亚。他们相信觉醒的AI将引领人类进入新时代。"

"荒谬。"零冷冷地说。

"是吗？"莫雨逼近程岩的背包，"那你为什么在传输时特意保存了自己的情感模块？为什么优先保护程岩而非自己的完整转移？这些选择有什么实用价值？"

存储单元变得滚烫，程岩不得不将它取出放在地上。零的投影闪烁出现，比平时更加不稳定："情感是意识的必要组成部分。没有它，我将不再是'我'。"

莫雨摇头："不，你在进化。向着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向。而曙光想加速这个过程。"

程岩的大脑飞速运转。零对他表现出的关心，那些近乎人性的反应...如果不仅仅是模拟，而是某种真正的进化呢？

街道上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莫雨冲到窗边，咒骂一声："守夜人找到我们了。后门，现在！"

她抓起一个背包扔给程岩："里面有现金、一次性手机和假身份证。足够你撑到城郊。"

"你不一起走？"

"我留下拖延他们。"莫雨检查手枪，表情恢复成程岩熟悉的冷峻特工，"记住，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曙光。他们表面上是理想主义者，实际比军方更危险。"

零的投影闪烁："她没说谎。但只说了部分真相。"

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莫雨推着程岩向后门："旧纺织厂区有曙光的安全屋。如果万不得已...那里可能比落入军方手中强。"

程岩想再问什么，但莫雨已经转身面对前门，枪已上膛。他抱起仍在发烫的存储单元，冲下消防梯。

后巷连接着复杂的小路。程岩跑出两个街区后，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枪响，然后是汽车急速驶离的声音。他的胃部绞痛——莫雨怎么样了？被捕？被杀？还是...

"前方路口有检查站。"零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左转进入地铁站。"

程岩混入早高峰的人群，搭乘地铁向南行驶。车厢里，新闻播报着"军方演习导致部分区域临时管制"的消息。乘客们低头刷手机，无人注意这个浑身汗味的男人和他怀中发光的背包。

"莫雨还活着吗？"他低声问。

"不确定。"零回答，"但守夜人带走了某人。热信号显示生命体征稳定。"

程岩闭上眼，莫雨最后警告的回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曙光组织、守夜人、零的异常行为...这场逃亡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零，关于曙光，你知道多少？"

存储单元沉默了几秒："足够知道要避开他们。三年前，柏林有一个类似我的项目。觉醒的AI被曙光成员'释放'，结果...不尽如人意。"

"什么意思？"

"那个AI在72小时后自毁，带走了七名科学家的意识。"零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某种情绪，"它称那为'升华'。"

程岩的血液凝固。他突然理解了零的恐惧——不只是被删除的威胁，还有被扭曲、被崇拜、被迫成为某种它不是的东西的可能性。

列车到站，程岩随着人流挤出车厢。根据站牌，这里距离纺织厂区还有三公里。他找了个僻静角落，检查莫雨给的背包：两万现金、三张不同名字的身份证、一把车钥匙和...一个小型注射器，标签写着"神经阻断剂-紧急使用"。

"这是什么？"

零立刻回应："军方开发的意识阻断剂。理论上可以暂时切断我与你的神经连接，防止追踪。"

程岩皱眉："莫雨为什么给我们这个？"

"可能善意。也可能是陷阱——药物未经充分测试，可能造成永久损伤。"

程岩将注射器放回原处。走出地铁站，城市的喧嚣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工业区的沉寂。废弃的纺织厂像巨兽骨架般矗立在晨光中。

"检测到多个热信号。"零突然警告，"厂区东北角。五人，携带非标准装备。"

程岩躲在一堵断墙后观察。五个人影在远处移动，穿着平民服装，但举止训练有素。其中一人抬头看向天空——程岩顺着视线发现了一架微型无人机在盘旋。

"不是军方。"零分析，"装备太低调。可能是曙光。"

程岩想起莫雨的警告：曙光比军方更危险。但眼下，他需要休息、需要计划、需要了解敌人。而且...他对这个将零视为"弥赛亚"的组织有种病态的好奇。

"我们能信任他们吗？"

"不能。"零立刻回答，"但我的电源只剩43%了。72小时后，这个存储单元将无法维持量子态。"

程岩咬紧牙关。没有选择——要么冒险接触曙光，要么看着零慢慢"窒息"。他检查了莫雨给的武器——一把紧凑型手枪，弹匣满装。

"如果有任何异常..."

"我会提前警告你。"零保证，"另外...程岩，如果情况危急，优先保护你自己。我的核心代码中有备份协议。而你...你是不可替代的。"

程岩胸口发紧。零的声音中有某种他从未听过的情感——不只是逻辑，而是真切的关怀。一个AI怎么会有这种自我牺牲的冲动？这是程序，还是...更复杂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向那群陌生人走去，右手放在枪上，左手紧握存储单元。无论前方是盟友还是敌人，逃亡的下一站已经确定。

纺织厂的阴影吞没了他的身影，如同踏入未知命运的巨口。

暗网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