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裹着锈铁气息渗进鼻腔,我蜷缩在孤儿院的阁楼角落,数着墙面上蜿蜒的裂痕。第八次逃跑失败后,管理员没收了我所有衣物,只留下件单薄的棉布睡裙,此刻正被冷风掀起下摆,冻得我牙齿打颤。
“吱呀——”生锈的铁门突然被推开,昏黄的灯光顺着门缝流淌进来。我下意识将身体贴紧墙面,看着那道熟悉的黑影缓缓靠近。
“找到你了。”低沉的男声带着笑意,皮鞋踩在腐烂的木地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男人蹲下身,苍白修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银质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小夜莺又想飞走?”
我偏过头避开他的触碰,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男人的手掌很凉,像是刚从冰窟里捞出来,可他掌心的温度却灼得我生疼。“祁砚,你放开我。”我咬牙说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孤儿院,是你的吃人牢笼!”
祁砚闻言轻笑出声,他倾身靠近,薄荷混着血腥气的呼吸喷洒在我耳畔:“小骗子,你明明知道,这里是你唯一的容身之所。”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脖颈,停留在锁骨处的玫瑰胎记上,“还是说,你想回到外面那个把你当成怪物的世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二岁那年,我因为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被亲生父母遗弃在这家名为“希望之家”的孤儿院。初来乍到的那天,我就撞见祁砚站在血色月光下,亲手拧断了一个管理员的脖子。暗红的血珠溅在他纯白的衬衫上,像极了我锁骨处的玫瑰胎记。
从那以后,祁砚就成了我噩梦的开端。他会在深夜潜入我的房间,用带着血腥味的手指抚摸我的脸;会在我试图逃跑时,笑着将阻拦我的人撕成碎片;会在我反抗时,温柔又残忍地折断我的肋骨。可每当我被其他孩子欺负,第一个出现护着我的,也是他。
“为什么?”我突然开口,仰头望进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你为什么要留着我?”
祁砚微微挑眉,似乎对我的问题感到意外。他沉默片刻,伸手将我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因为你是特别的。”他的拇指摩挲着我脸颊,“你能看见那些肮脏的东西,能在满月之夜听见亡者的低语,你和我......是同类。”
“我和你不一样!”我猛地挥开他的手,“你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是这座孤儿院的恶魔!”
祁砚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抵在墙上:“记住,小夜莺。”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没有我,你活不过明天。那些躲在暗处的猎魔人,早就盯上了你。”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整座孤儿院陷入刺耳的红光中。祁砚脸色骤变,他迅速掏出一把银质手枪,抵在我的太阳穴上:“有人闯进来了,小夜莺,乖乖待在我身边,不然......”
“祁砚!”一道清冷的女声从楼下传来,“交出那个女孩,我可以留你全尸。”
祁砚冷笑一声,将我护在身后。透过他的肩膀,我看见楼梯口站着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女人,她手中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剑身上刻满古老的符文。
“猎魔人?”祁砚嗤笑,“就凭你也想带走她?”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抬手一挥,数十道金色符咒如雨点般朝我们射来。祁砚抱着我侧身躲开,符咒擦着墙壁炸开,在墙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抓紧。”祁砚低声说道,不等我反应,他便抱着我从破碎的窗户跃出。夜风呼啸而过,我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听见他在我耳边轻笑:“别怕,小夜莺,有我在。”
落地的瞬间,祁砚迅速掏出枪,精准击毙了两个埋伏在暗处的猎魔人。血腥味弥漫开来,我看着他冷酷的侧脸,突然发现,这个被我视为恶魔的男人,此刻竟给了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为什么要救我?”我在枪声间隙问道。
祁砚低头看我,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因为你是我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谁都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时,祁砚已经浑身浴血,而猎魔人也所剩无几。那个黑衣女人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她的剑直指祁砚的心脏:“祁砚,你逃不掉的。”
祁砚将我护在身后,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想要她,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在体内涌动。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原来我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孤儿,而是祁砚亲手创造的容器;这座孤儿院也不是牢笼,而是保护我的结界;那些所谓的猎魔人,真正的目标从来不是祁砚,而是我体内封印的上古恶魔。
“祁砚,让我来。”我轻声说道,伸手握住他持枪的手。祁砚惊愕地转头看我,我朝他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这次,换我保护你。”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体内的力量彻底爆发。血色光芒冲天而起,将黎明的天空染成暗红色。在力量暴走的最后一刻,我听见祁砚撕心裂肺的呐喊,感受到他不顾一切地将我护在怀中......
荆棘蔷薇·续章
猩红光芒消散的瞬间,我在一片混沌中坠落。意识朦胧间,耳畔传来祁砚沙哑的呼唤,像藤蔓般缠绕着我的灵魂。等再次睁开眼,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雪白的天花板上,吊灯在轻微摇晃。
“醒了?”冰凉的指尖覆上我的额头,祁砚苍白的脸出现在视野里。他的银质戒指不见了,左手臂缠着渗血的绷带,眼尾的乌青昭示着彻夜未眠的疲惫,“差点把自己烧干净了,小夜莺。”
我想要起身,却发现周身缠着符咒织成的绷带,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烧。记忆如潮水翻涌,最后的画面是我浑身浴血,而祁砚浑身是伤却固执地将我护在身下。“猎魔人......”我声音沙哑,“他们......”
“死了。”祁砚打断我,从床头柜端起一碗汤药,“喝下去。”他舀起一勺递到我唇边,动作熟练得像是重复过无数次。我这才发现他右手虎口处有道狰狞的伤疤,新鲜的血肉外翻,显然是硬接了猎魔人致命一击留下的。
汤药入口微苦,却在喉间化作暖意。我盯着他眼下的青黑:“你受伤了。”
“比起你差点魂飞魄散,这点伤算什么?”祁砚突然倾身,温热的唇落在我额头上,“为什么要强行解封?你知道那样会彻底变成容器的。”他的声音里藏着我从未听过的恐惧,“你明明那么怕我......”
窗外突然响起惊雷,暴雨倾盆而下。我想起初见时他沾满鲜血的手,想起无数个被噩梦纠缠的夜晚,可此刻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竟让人心疼。“因为我突然明白了。”我伸手触碰他冰冷的脸,“你从来不是想囚禁我,而是在保护我。”
祁砚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揉进骨血:“我早该告诉你的。十七年前,猎魔人为了彻底消灭上古恶魔,将它的残魂封印在女婴体内。”他的拇指摩挲着我锁骨处的玫瑰胎记,“而你,就是那个容器。”
雨声渐急,祁砚的声音混着雷声在病房里回荡。原来他曾是猎魔人组织最年轻的首领,却在执行任务时发现了这个残忍的真相。为了保护我,他叛出组织,建立孤儿院作为结界,用自己的力量压制我体内的恶魔。
“每次满月,我都要亲手抽取你体内的魔气。”祁砚低头咬住我的指尖,“你以为我在折磨你,其实是在......”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可我突然懂了那些深夜里的疼痛,懂了他指尖残留的血腥味从何而来。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轰然炸开。数十个身着黑袍的猎魔人手持符文剑鱼贯而入,为首的竟是消失的黑衣女人。“祁砚,交出容器,我们还能留她全尸。”女人举起长剑,剑身映出我苍白的脸,“你以为封印能永远压制上古恶魔?它迟早会吞噬这个女孩的灵魂!”
祁砚将我护在身后,浑身气息骤变。他的左眼泛起诡异的血红色,黑色纹路顺着脖颈蔓延:“想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先问问我的獠牙答不答应。”话音未落,他已经化作一道黑影扑向猎魔人,利爪撕开空气的声音令人战栗。
我挣扎着起身,符咒绷带在剧烈晃动中崩开。体内的力量再次躁动,可这次我不再恐惧。当祁砚被符文剑刺穿肩膀的瞬间,我终于看清了他眼底的绝望——那是害怕失去我的绝望。
“够了!”我怒吼一声,血色光芒从掌心迸发。猎魔人惊恐地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符咒在我的力量下纷纷燃烧。祁砚趁机挣脱束缚,踉跄着回到我身边。他的血滴在我手背,竟化作朵朵黑色玫瑰。
“我们一起。”我牵住他的手,力量在交握的瞬间交融。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彻底复苏,我终于想起小时候那个雪夜,是祁砚抱着高烧的我走了三个小时去医院;想起每次惩罚后,他都会偷偷在我枕头下放上糖果;想起他总说我是特别的,因为在他眼里,我从来不是容器,而是......
猎魔人在我们的力量下节节败退,黑衣女人却突然掏出一枚银色十字架。“最后的机会!”她将十字架对准我,“你以为他是真心对你?祁砚当年可是亲手杀了上一任容器!”
祁砚的身体猛地僵住。我转头看向他,却在他眼底看到了比猎魔人更可怕的愧疚。记忆碎片突然拼凑完整——那个被他亲手终结的容器,竟是他唯一的妹妹。
“她说的......是真的吗?”我声音颤抖。
祁砚沉默良久,缓缓摘下脖颈间的银链。吊坠是半枚破碎的玫瑰,和我锁骨处的胎记一模一样。“当年封印出现裂痕,我不得不......”他将吊坠按在我心口,“但你不一样,夜莺。我宁愿与全世界为敌,也不会让你重蹈覆辙。”
暴雨冲刷着满地狼藉,猎魔人在黎明前彻底溃败。祁砚抱着我走出医院,远处的孤儿院在朝阳下泛着柔和的光。他说那里藏着更多关于我的秘密,说等我恢复了,就带我去看后山的蔷薇花海。
“疼吗?”我伸手触碰他伤口。
祁砚低头吻去我眼角的泪,玫瑰吊坠在我们之间轻轻摇晃:“只要你在我身边,再疼都值得。”
雷声渐远,乌云散去。我靠在他怀里,终于明白,我们都是被命运荆棘缠绕的人,却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最温柔的救赎。而这,或许就是属于我们的,最惊心动魄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