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图书馆的晨光偏移了2厘米」
周晚意发现,光是有记忆的。
每天早上七点二十分,当阳光穿过图书馆三楼东侧的窗户时,会在第三张橡木长桌上投下一道菱形的光斑。而周叙白总是坐在那里,低头翻着一本《天体物理概论》,他的侧脸被晨光勾勒出一道毛茸茸的金边,像博物馆里被聚光灯照着的珍贵展品。
周晚意坐在距离他三张桌子远的地方,膝盖上摊开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铅笔悬在纸面上,迟迟没有落下。
她不是在解题。
她是在计算光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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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开始于两周前的周一。
那天她比平时早到了十分钟,发现周叙白的位置空着。晨光孤零零地落在桌面上,像一块被遗弃的金色手帕。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坐在了他常坐的位置上。
阳光暖烘烘地贴着她的手臂,桌面上有一道用铅笔浅浅刻下的公式——v = λf。
波速等于波长乘以频率。
周晚意用手指轻轻抚过那道公式,指腹能感受到木头纹理间细微的凹陷。她不知道他写下这个时在想什么,是物理题,还是某种更遥远的东西——比如光年外的星体,或者某个人的眼睛。
身后传来脚步声。
周晚意触电般缩回手,抓起书包仓皇逃回自己的座位。
周叙白在她刚才坐过的位置坐下,像往常一样打开书本。晨光笼罩着他,而他浑然不觉那道光线里刚刚沾染过另一个人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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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周晚意开始记录晨光的位置。
她的笔记本上画着一个简易的坐标系:
- X轴:日期
- Y轴:光斑中心距离桌沿的厘米数
数据连成一条缓慢上升的曲线——随着季节更替,太阳的入射角在微妙地变化。每天早晨,光斑会比前一天向右偏移约0.3毫米。
这个发现让她着迷。
如果连光都遵循如此精确的规律,为什么人的心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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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个周三。
周晚意盯着今天的测量结果,铅笔尖在纸上反复点着同一个位置。
偏移量2.1厘米。
远超预期的数值。
她抬头看向光源——窗户被人推开了一条缝,玻璃折射角度改变了。而推开窗户的人是林小雨,她正趴在窗台上吹风,马尾辫的发梢扫过周叙白的练习本。
周叙白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林小雨很自然地伸手,从他头发上摘下一片柳絮:“你头上沾到东西了。”
周晚意的铅笔“啪”地断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精心记录的坐标系,突然意识到一个可笑的事实——
她可以计算出光线的偏移,却算不出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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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物理实验课,老师讲解光的折射。
周晚意小组分到一个三棱镜。当她把镜片举到眼前时,世界突然被分解成绚丽的色带。
“看什么呢?”同桌凑过来。
周晚意调整角度,让折射的光线落在实验报告纸上:“我在找……”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透过三棱镜,她看到教室另一头的周叙白和林小雨。色散效应让他们的轮廓变得模糊,像是被晕染在水彩画里,两个人的校服颜色交融在一起,分不出界限。
原来从某个角度看,他们可以如此亲密无间。
周晚意放下三棱镜。
真实的景象重新浮现——周叙白正在帮林小雨调整分光计,两人的手指在仪器上方若即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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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周晚意独自留在空荡荡的实验室。
她打开窗户,暮春的风裹挟着柳絮涌进来。桌上还放着那个三棱镜,夕阳透过它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小小的彩虹。
周晚意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到记录光斑的那页。
她小心地撕下这页纸,折成一架纸飞机。
机翼上用铅笔写着:v = λf。
如果爱情也是一种波,那么她的波长太长,频率太低,永远无法与他共振。
纸飞机从窗口滑出去,乘着风打了个旋,最终栽进楼下的灌木丛里。
周晚意关上窗户,玻璃映出她模糊的倒影。
明天早上,阳光会继续偏移。
而她的暗恋,永远停留在原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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