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橡皮屑在下雨天发芽」

周晚意发现，橡皮擦过的痕迹，是会在雨里复活的。

她盯着数学试卷上被反复修改的第三题，铅笔写的答案被擦掉又重写，纸面已经微微起毛，像一块被反复践踏的雪地。而周叙白的卷子就放在她左手边——干净、工整，没有任何犹豫的痕迹。

唰、唰、唰。

前排的林小雨正在用橡皮。周晚意抬起眼，看见那块淡蓝色的方形橡皮在纸面上来回摩擦，碎屑像雪花一样落在她的裙摆上。

那是周叙白的橡皮。

上周借出去的，至今没还。

周晚意低下头，用指甲轻轻刮着自己试卷上的橡皮屑。那些细小的灰色颗粒粘在指尖，带着微弱的温度，仿佛还残留着他手指触碰过的痕迹。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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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二节课，周叙白没带伞。

周晚意站在走廊的窗边，看着他和林小雨挤在同一把伞下，肩膀挨着肩膀，消失在雨幕里。他的书包肩带滑下来一截，林小雨很自然地伸手替他拉了上去。

周晚意握紧了手中的伞。

这把伞是新的，深蓝色，和他用的水杯同一个颜色。她上周就买好了，一直放在书包夹层里，等着某个下雨天“恰好”可以借给他。

但现在，它永远没有机会被打开了。

雨水顺着屋檐滴下来，落在她的鞋尖上。周晚意蹲下身，用指尖蘸了蘸水，在水泥地上写了一个“周”字。

唰——

一辆自行车碾过水洼，字迹瞬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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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的教室里空无一人。

周晚意站在周叙白的座位旁，目光落在他的桌洞里。那本《天体物理学导论》还在，书脊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明天记得带伞」。

字迹不是他的。

周晚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张便利贴。纸面很凉，像一块永远捂不热的冰。

她的视线下移，突然顿住——

桌角有一小堆橡皮屑。

淡蓝色的，和他借给林小雨的那块一模一样。

周晚意蹲下来，用手指拢起那些碎屑。它们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却在她的掌心里堆积成一个小小的坟冢。

这里面有多少，是林小雨擦掉的“错误”？

又有多少，是他看着她时，无意识揉碎的温柔？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

周晚意摊开手掌，橡皮屑被风吹散，像一群灰色的鸽子，扑棱棱地飞向湿漉漉的黄昏。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传说——

“如果在下雨天把橡皮屑撒进泥土里，第二天就会长出新的橡皮。”

周晚意知道这是假的。

就像她以为，只要足够小心，喜欢一个人的痕迹就永远不会被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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