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暖黄的灯光下，林硕第三次把草莓牛奶放进购物篮。玻璃门被风雪撞得轻晃，他指尖摩挲着铝罐上的冷凝水，忽然问：“这里...是不是总放爵士乐？”
我攥着马克笔的手顿住，速写本上的音符晕开墨点。他的围巾还是歪的，露出后颈我纹的「野」字刺青——此刻正被羊毛围巾蹭得发淡。
“先生要加热吗？”我接过牛奶时，他手腕的红绳扫过我手背。那是用他旧吉他弦编的，绳结处还缠着半片干枯的狗尾草。
“麻烦了。”他忽然从羽绒服内袋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躺着七颗水果糖，草莓味的玻璃纸在灯光下泛着柔光，“这个给你，你身上有...颜料的味道。”
铝罐在掌心发烫，我看见他空着的左袖管被风吹起——三年前为救流浪狗小黑，他被失控的货车碾断左臂。此刻他却像初次见面般，用右手指尖轻叩着节拍器。
“小黑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速写本上的小狗轮廓被泪水晕开。他愣住，节拍器的摆动突然乱了节奏，金属声敲在我心上。
“它爪子上有块白斑，”他喃喃道，指尖摸索着口袋里的狗饼干，“总把我的效果器当玩具，害我在演出时走调。”
我喉咙发紧，想起每个深夜，小黑都会蹲在他脚边，看他用单手提笔画专辑封面。他忽然从帆布包掏出本涂鸦笔记本，封面贴着褪色的演出票——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Livehouse门票，他在后台给小黑包扎伤口。
“这里画着‘小黑偷喝我的草莓牛奶’，”他翻开内页，左手残肢无意识地摩挲纸页，“还有...‘许念念的颜料盘像彩虹，她骂我颜料沾到睫毛上’。许念念是谁？”
风雪突然灌进店门，我慌忙去关窗，玻璃上的雾气被刮出裂痕。再转身时，他正对着我方向，空袖管被风掀起，露出内侧我用丙烯画的小音符。
“你的手链...”他忽然伸手，指尖悬在我胸前的银饰上方，“和我的...共振了。”
铁皮盒突然掉在地上，七颗糖滚到我脚边。我蹲下身捡糖，摸到他掌心的茧——那是他用单手握笔练速写时磨出的痕迹。笔记本里掉出张照片，褪色的画面里，他咬着草莓弹吉他，小黑叼着我的画笔跑向镜头，背景是我画到一半的星空墙。
“可能是灵魂共振吧。”我把糖放回盒里，触到他冰凉的指尖，“你很爱那个人，对吗？”
他忽然抓住我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小黑的项圈在我口袋里轻轻响，那是用他旧吉他弦做的，刻着“林硕的狗”。
“这里疼的时候，”他松开手，捂住左胸口，“就想听她哼跑调的歌，想看她把颜料抹在我脸上，想...被她揉乱头发说‘笨蛋’。”
便利店的钟敲了十二下。我摘下手链，塞进他掌心，金属链划过他掌纹的老茧：“现在有人骂了，你要记住。”
他指尖抚过手链上的音符吊坠，忽然笑了，睫毛上的雪花落进嘴角的梨涡。然后，他摸出马克笔，在速写本背面画下歪歪扭扭的简笔画：
2024年12月6日，雪。遇见带颜料味的女孩，她骂我‘笨蛋’时，眼睛像我画过的银河。
班车的提示音穿透风雪时，他忽然转身，把个温热的东西塞进我手里。小黑的项圈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我摸到掌心躺着颗草莓糖，糖纸下用指甲刻着：
你的速写本第47页，有我藏了三年的告白。
我翻开本子，47页的小狗涂鸦旁，用铅笔写着褪色的字迹：林硕喜欢许念念，从她把颜料溅到我琴箱开始。 旁边画着小黑叼着戒指盒，尾巴摇成爱心。
雪落在速写本上，化开他新画的简笔画，女孩和男孩牵着狗站在极光下，旁边歪歪扭扭写着：
这次，我会记住银河的颜色，和你说‘我爱你’时，睫毛上的星光。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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