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在九月的阳光里沸腾,夏晚星踮着脚取下通风管道口的铁网。铁锈蹭过掌心,像极了琴键边缘磨出的痕迹。她攥着皱巴巴的琴谱纸,听着肖邦《雨滴》从管道深处漫上来,湿哒哒的音符在铁皮上敲出细密的回响。
第三小节的降E突然卡顿,夏晚星的指尖一颤。纸船折到一半,她鬼使神差地掏出圆珠笔,在船帆上写下:
夏晚星第3小节的降E,像你翻谱时晃动的银色手链
字迹被掌心的汗洇得发虚,就像那个总在琴房窗边闪过的身影,明明近在咫尺,却隔着整栋教学楼的距离
纸船顺着管道缝隙滑下去时,夏晚星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慌忙把铁网按回去,后背撞上堆成小山的旧纸箱,发出哗啦声响
琴房里,左奇函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银色手链随着动作轻晃,在《雨滴》的尾声里划出细碎的光。他弯腰捡起从通风口飘落在谱架上的纸船,船底歪歪扭扭的钢琴键让他呼吸一滞——第12个黑键上,那团深色的痕迹分明是泪痕晕开的形状
左奇函上周比赛失误的那小节......
他的拇指摩挲着皱起的纸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谱架上的肖邦乐谱被风掀起,露出夹在里面的钢琴键贴纸,每个黑键上都写着“加油”,幼稚的笔迹和纸船上的如出一辙。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左奇函猛地起身,琴凳在地板上划出尖锐的声响。他仰头望着通风管道,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只是把纸船小心塞进琴谱夹。当指尖触到冰凉的琴键时,他发现自己又弹错了第三小节的降E——这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心跳声太响,盖过了所有音符。
手机在琴谱夹里震动时,左奇函的手指刚触到《雨滴》的高潮段落。屏幕亮起的瞬间,母亲发来的消息刺得他眯起眼
左母明晚七点,赵教授的独奏会,正装出席
他机械地删掉对话框,余光瞥见纸船边缘翘起的弧度,突然鬼使神差地打开短信编辑栏
左奇函是你吗?
发送键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按下,左奇函盯着通风管道在墙上投下的阴影,突然想起三天前暴雨夜的情形——他在琴房练到深夜,隐约听见管道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当时以为是幻听,现在想来,那些断断续续的抽气声,竟和纸船上的泪痕完美重合
顶楼储物间里,夏晚星蹲在纸箱堆里数废铁。生锈的铁皮划破食指,血珠渗进裤脚时,手机突然响起陌生号码的来电。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喉咙发紧地按下接听键
左奇函喂?
电流声里,少年的声音裹着混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夏晚星猛地抬头,看见通风管道缝隙漏下的光斑在墙面摇晃,恍惚间又听见《雨滴》的旋律在耳畔回响
夏晚星打错了
她几乎是立刻挂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手机紧接着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条短信:
「琴谱纸叠的船,真好看。」
夏晚星的呼吸停滞在胸腔,透过管道缝隙,她听见楼下水房传来的脚步声,一下,两下,逐渐靠近
储物间的门被轻轻叩响时,夏晚星正把最后一捆废纸塞进蛇皮袋。门缝里漏进的光被阴影切割成碎片,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夏晚星收废品的,马上走
左奇函我知道你在听
门外的声音让她握麻袋的手骤然收紧,程野的银色手链在门缝里一闪而过
左奇函上周比赛,我故意弹错了第三小节
夏晚星的后背重重撞上身后的纸箱,旧乐谱哗啦啦洒落。她盯着地上泛黄的五线谱,听见对方轻笑一声,带着潮湿的雾气
左奇函因为有人说,那个降E,像我的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