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里的月光第七次盈缺时,镇魔塔下来了个不速之客。
青玉棋盘叩在冰阶上发出脆响,我蜷在琉璃盏里数那人袖口的金线。
玄色袈裟,九环锡杖,眉心竖着道狰狞疤痕——是那日山径上放冻梨的小沙弥的师父。
"明尘师兄当真要养虎为患?"执黑子的手停在半空,"十五颗佛珠的凶兆,师兄比我更懂其中深意。"
塔外风雪声忽然停滞。
我贴着琉璃壁往下看,恰见那人执白子的手腕轻颤。盏中冰裂纹将他的面容割裂成块,唯有眉间朱砂红得惊心。
原来他叫明尘,真是糟蹋了好名字。
"她的血能催开优昙婆罗。"明尘落子的声音像雪山崩裂,"待花开之时..."
"师兄是要学佛陀舍身饲鹰?"玄衣僧人突然捏碎黑棋,"别忘了百年前你亲手斩杀的猫妖,临死前咒你永世爱别离!"
琉璃盏突然剧烈震颤。我抱紧发痛的膝盖,发现掌心月牙状伤痕正在渗出蓝血。
那些血珠顺着冰裂纹游走,竟在盏壁勾勒出《楞严咒》的轮廓。
戌时三刻,明尘端着药钵出现在塔顶。青玉杵碾过雪莲发出细响,药香里混着丝血腥气。
我盯着他重新串好的十八颗佛珠,突然发现其中三颗颜色格外暗沉。
"喝药。"他隔着琉璃壁画符,碗中汤药突然沸腾如熔岩,"化开舍利前,别让自己先冻死。"
我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按在符文上。琉璃盏发出悲鸣,冰裂纹隙渗出金红交缠的雾气。
当指尖终于穿透结界碰到药碗时,腕间突然浮现金刚枷,烫得我几乎打翻汤药。
"怕我下毒?"我舔舐灼伤的手指笑出声,"你们佛门中人的血,可比砒霜还毒..."
话未说完突然天旋地转。他竟破开结界掐住我命门,朱砂印烙在颈侧比镇魔钉还疼。
汤药顺着下颌流进衣领,在心头痣的位置灼出莲花印。
"你喂我喝血?"我盯着药碗里浮动的金丝,"高僧血肉不是大补么,怎么我..."
琉璃盏轰然炸裂。他把我按在残存的冰座上,袈裟染了药汁变成诡异的青紫色。
我突然发现他腕间新换的佛珠正在疯狂转动,其中刻着"痴"字的那颗裂开细纹。
"你经脉里有两股气在厮杀。"他掌心按在我灵台穴,"不想爆体而亡就安静些。"
我趁机咬住他虎口。腥甜漫进口腔的刹那,整座镇魔塔突然亮起卍字佛印。
他腕间佛珠腾空而起,其中五颗炸成金粉,在我背上烙出《心经》全文。
剧痛中瞥见窗外飘进片焦黑的菩提叶,叶脉纹路竟与昨夜小沙弥送来的冻梨伤痕重合。
明尘突然闷哼出声,我齿间沾着他的血,惊觉那伤口位置与冻梨上的咬痕分毫不差。
子夜钟声响起时,他正用雪水冲洗我背上的经文。我趴在冰榻上数他紊乱的呼吸,突然想起那玄衣僧人的话。
优昙婆罗三千年一开,难道我的血真能催开佛花?
"明日开始抄经。"他扔来件素白中衣,"抄错一字,多加一道业火咒。"
我攥着衣襟低笑:"抄《金刚经》还是《法华经》?或者..."
指尖拂过他腰间经卷,"抄你压在枕下的《摩诃止观》?"
窗外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声响。他转身时带翻药钵,褐色的汁液在冰面蜿蜒成扭曲的蛇形。
我拾起滚落脚边的青玉杵,发现杵头刻着幅牧牛图——黑牛眼瞳处染着抹朱砂,正与明尘眉间印记同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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