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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蓝香混着雪粒扑在脸上时,我正在舔舐掌心那枚舍利子。
远处传来十二道净世钟声,惊得洞外冰棱簌簌而落。舍利在舌底滚过三圈,终于化作温流滑入喉间。
我望着绒毛褪尽的十指,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游方道士的话。
"雪兔通灵本是祥瑞,偏你额间生着堕仙印。"
他捏着我的后颈轻笑,"若想活过千岁,需寻件佛门至宝镇着魂魄。"
山径上的雪开始震颤。
我赤足踩上冰面,足踝银铃撞碎一山寂静。
舍利在胸腔烧得滚烫,那些啃食经脉的寒毒竟真如潮水般退去。
原来这就是做人的滋味——能感知冷暖,会疼,会渴,会在听见梵唱时莫名心悸。
"妖物。"
霜色袈裟扫过断崖残雪,十八颗沉香佛珠悬在来人腕间。
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见菩提坠子正在他指间迸出金光,惊得腕上银铃炸开三道裂痕。
"小妖不敢称名讳。"
我伏在雪中叩首,喉间舍利随动作硌得生疼,"尊者要的东西...怕是取不走了。"
佛珠突然发出细碎的悲鸣。
我抬头刹那,恰见伽蓝色经幡掠过他眉间朱砂,那点殷红竟比洞外红梅还要灼目。
腕间银铃又碎两枚,这次飞溅的玉片在雪地上拼出个"嗔"字。
他忽然屈指捏诀,我腕上剩余的铃铛应声而裂。
十三道银光没入雪地,化作冰蚕丝缠住我的四肢。
"舍利乃先师坐化所遗。"
他声音像檐角将坠未坠的冰凌,"你可知强占佛门圣物的业报?"
我被他拽着胳膊提起时,喉间突然涌上腥甜。
舍利在胸腔疯狂跳动,烫得眼前漫起血雾。
恍惚间看见他腕间佛珠迸开蛛网般的裂纹,其中三颗竟簌簌化作齑粉。
"尊者你看,"我咽下喉头血沫轻笑,"是圣物自己选了我呢。"
山风卷着雪片灌进袈裟,他腕间残存的十五颗佛珠突然腾空而起,在我周身结成降魔阵。
可那些刻着梵文的檀木珠刚触到我的发梢,就像被火燎般焦黑蜷曲。
"没用的。"
我伸出仍带着绒毛的指尖碰他袖角,"舍利入心七日,如今已与妖丹...唔!"
喉间骤然收紧。
他掐着我脖颈按在冰壁上,朱砂印忽然亮如赤焰。我听见皮肉灼烧的声响,锁骨下方浮现出莲花状焦痕。
原来被佛光所伤这般痛,比寒毒发作时还要痛上千百倍。
"要剖心吗?"我忍着剧痛去摸他腕间佛珠,"现在动手...还能取出完整的..."
冰层下传来诡异的碎裂声。
他猛地松手后退,我顺着冰壁滑坐在地,瞥见雪地上蜿蜒的血迹竟开出朵朵红莲。
方才被灼伤的伤口正在渗血,那血珠落地便凝成冰晶,晶体内赫然封着细小的梵文。
他突然闭目诵经,身后浮现出千手观音法相。
可当第三只手将要触到我天灵盖时,整座法相突然剧烈震颤,观音慈悲的面容竟浮现出痛苦之色。
"尊者还不明白?"
我咳着冰碴指向心口,"如今伤我便是毁佛宝,这份因果...您背得起么?"
暮色漫过山脊时,他把我锁进镇魔塔顶层的琉璃盏。月光透过冰裂纹照进来,在我掌心聚成只发光的兔子。
塔外传来窸窣响动,某个小沙弥正在往石阶上放供品。
"师尊说你要吃冻梨。"少年声音打着颤,"这、这是最后两颗..."
我贴着琉璃壁呵气,看着冰霜在表面绽开梅枝般的纹路。
忽然想起白日里那人腕间残存的佛珠——十五这个数,在佛门可是大不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