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跟着夏冬春往碎玉轩疾走，刚到宫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甄嬛压抑的哭声。
夏冬春撩开棉帘，见甄嬛歪在榻上，鬓发散乱，枕边还摆着半块发黑的糕点。
“妹妹可算来了！”甄嬛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尖冰凉，“方才苏公公带人来搜宫，说在我这儿找到了夹竹桃叶......”
话没说完便剧烈咳嗽。
夏冬春心头一紧，这血的颜色与安陵容方才吐的如出一辙，看来太后早备好了双份“苦肉计”。
“莫急。”夏冬春摸出怀中的羊脂玉佩，在甄嬛眼前晃了晃，“竹息姑姑给的东西，许能派上用场。”
她转头吩咐青黛：“去把颂芝请来，就说翊坤宫有证物落在碎玉轩，事关重大。”
青黛面露难色：“小主，颂芝这会儿怕是正跟着华妃在寿康宫......”
“所以才要她来。”夏冬春冷笑，将玉佩塞进甄嬛手中，“太后想让咱们狗咬狗，咱们偏要把这戏唱得更热闹些。”
半个时辰后，颂芝顶着风雪闯进来，发髻歪斜，额角还沾着雪粒：“夏冬春你好大的胆子！华妃娘娘在太后那儿跪着，你却......”
“颂芝姐姐这是急什么？”夏冬春慢悠悠端起茶盏，“不过是请姐姐辨认件东西。”她示意青黛捧出个木匣，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内务府冰炭发放记录，“姐姐看，这代领碎玉轩冰块的签字，可是你的笔迹？”
颂芝脸色骤变，下意识后退半步：“这......这定是有人伪造！”
“伪造？”夏冬春突然将杏仁酥拍在桌上，碎屑飞溅，“那皇后娘娘暴毙前吃的杏仁茶，又与翊坤宫有没有干系？还有……”
她猛地扯开甄嬛的被褥，藏在棉絮里的茉莉香冰块滚了出来，“这带着太后宫里熏香的冰，姐姐作何解释？”
颂芝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外头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苏培盛尖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夏冬春忙不迭跪地，余光瞥见皇帝身后跟着脸色阴沉的太后，华妃则跪得膝盖发红，嘴角还带着血痕。
她突然扯下自己的东珠耳坠，重重磕在青砖上：“皇上明察！莞贵人与安常在都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她偷偷看向太后，故意顿住。
“都是什么？”皇帝皱眉。
夏冬春从袖中掏出竹息姑姑给的玉佩，高高举起：“都是有人想借刀杀人！这块玉佩，正是从景仁宫后墙搜到的，上头刻着......”她声音发颤，“刻着寿康宫的徽记！”
殿内死寂。
太后手中的佛珠掉在地上，华妃猛地抬头，眼中闪过狂喜。
夏冬春知道，自己这步险棋走对了。
太后为保名声，绝不会承认玉佩是自己的，而华妃定会借机落井下石。
“放肆！”太后突然怒道，“区区贱婢也敢血口喷人......”
“皇额娘息怒。”皇帝盯着玉佩，脸色阴晴不定，“既然有疑点，就该彻查。苏培盛，把竹息叫来问话！还有，传安陵容......”
竹息被带进来时，面色惨白如纸，却仍强撑着礼数向皇帝太后行礼。
太后坐在上座，手中重新捻起佛珠，一下一下地拨动，佛珠撞击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竹息，这玉佩你可认得？”皇帝将玉佩掷在地上。
竹息垂眸看了眼玉佩：“回皇上，寿康宫物件众多，奴婢一时......”
“一时认不得？”华妃突然冷笑出声，跪行几步捡起玉佩，“这可是太后宫里独有的样式，竹息姑姑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怎会认不出？莫不是想替谁遮掩？”说着斜睨了太后一眼。
太后猛地将佛珠甩在桌上，“够了！”佛珠散开，圆润的珠子滚得满地都是，“皇帝，哀家看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想扰乱后宫！”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喧闹声，安陵容被侍卫架着进来，发髻散乱。
她一看到殿内情形，突然挣脱侍卫，跌跌撞撞扑到皇帝脚下：“皇上救命！有人往我嘴里塞脏东西，硬要我承认谋害莞姐姐......”
夏冬春看着安陵容身上凌乱却刻意扯开的衣襟，心中冷笑。
好个苦肉计，只是不知这出戏是安陵容自己的主意，还是另有推手。
“皇上，臣妾有话要说！”夏冬春膝行几步，“方才安妹妹被带走前，曾说那盒燕窝是内务府所送，可臣妾记得，内务府近日并未采买燕窝。”
她转头看向苏培盛，“苏公公是管着采买的，可还记得此事？”
苏培盛额角沁出细汗，目光在皇帝和太后之间游移：“这......奴才记得确实没有......”
“如此说来，那燕窝便是有人特意准备的。”夏冬春字字清晰，“是谁，既知道安常在与莞贵人交好，又能神不知鬼不觉送来燕窝？”
太后脸色愈发难看，手指紧紧攥着扶手。
华妃心中暗喜，又添了一把火：“皇上，依臣妾看，此事定与寿康宫脱不了干系！竹息姑姑身为太后身边红人，若不是得了授意，怎敢这般大胆？”
“够了！”皇帝突然起身，龙袍扫落桌上奏折，“都给朕住口！”他看着满地狼藉，神色疲惫，“今日之事，朕自会彻查。太后舟车劳顿，先回寿康宫歇息。华妃，你也跪了许久，回翊坤宫吧。”
待众人散去，夏冬春正要告退，皇帝突然叫住她：“夏常在，你且留下。”
殿内只剩下两人，皇帝背着手在殿内踱步：“你倒是聪明，能从一块玉佩找出这么多破绽。”
夏冬春伏地叩首：“臣妾不敢，只是不想见无辜之人蒙冤。况且......”她顿了顿，“皇上曾说，后宫安稳，前朝才能太平。”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起来吧。记住，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走出养心殿，天光已大亮。青黛迎上来，见她脸色苍白，忙道：“小主，您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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