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春攥着锦囊往咸福宫走，檐角冰棱突然坠落，“当啷”一声砸在青砖上碎成晶莹的齑粉。
她心里猛地一跳，回头见沈眉庄已消失在抄手游廊尽头，掌心却沁出冷汗。
掌灯时分，青黛屏退众人，夏冬春抖着手拆开锦囊。
半块玉佩骨碌碌滚出来，夹层里还夹着半张泛黄的纸，想起选秀那日沈眉庄腕上的同纹镯子，忽听得外头传来猫叫声，惊得烛火都晃了几晃。
“小主，碎玉轩那边传来消息，”青黛压低声音，“余答应午后发了场高热，说是晨起吃了皇后赏的栗子糕。”
夏冬春握着玉佩的手指骤然收紧。
皇后宫里的栗子糕向来掺着藏红花，余莺儿腕上红绳还未褪，分明是忌这味药的。
子夜的咸福宫静得瘆人，夏冬春就着烛火将纸条焚成灰烬，火舌卷着纸灰扑在脸上，烫得她眼眶发红。
第二日卯时，她特意换了件半旧的荷色旗装，鬓边只插了支银簪，倒比平日素净许多。
跟着华妃的鸾驾往景仁宫去时，琉璃瓦上的残雪映得人睁不开眼。
景仁宫里飘着甜腻的香，皇后斜倚在明黄软榻上，剪秋捧着个食盒候在一旁。
“听说妹妹善诗词？”皇后嘴角挂着笑，“这图上的雪梅总觉得少了几分风骨，妹妹给补上几笔？”
夏冬春刚要执笔，外头突然传来嘈杂声。
余莺儿被两个宫婢架着踉跄进来，鬓边白玉兰簪子歪歪斜斜。
“皇后娘娘救命！”她猛地扑到地上，额角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今早有人告诉我，说……说华妃娘娘要借慎刑司之手整治我！”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华妃的护甲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盏里的茶汤溅出来：“好个血口喷人的东西！不过是个冒名邀宠的贱婢，也敢攀扯本宫？”
夏冬春垂眸，突然开口：“姐姐息怒。妹妹前日倒是在永巷撞见浣衣局的宫女鬼鬼祟祟……”
她话音未落，剪秋突然掀开食盒：“巧了，今早有人往皇后娘娘的栗子糕里掺了藏红花。余答应既是吃了皇后的赏赐才发病，倒要好好查查，这宫里究竟是谁的胆子这般大！”
剪秋话音未落，夏冬春已踉跄着扶住桌旁：“姐姐这话蹊跷！余妹妹晨起犯病，可那栗子糕分明是昨日送的。昨儿我让青黛去碎玉轩时，亲眼见着采月将糕点原封不动收进了食盒！”
殿内骤然死寂。
余莺儿猛地抬头，发间白玉兰簪子应声而落。
夏冬春盯着皇后骤然绷紧的下颌线，想起昨夜青黛偷听到的消息。
她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声音带着哭腔：“皇后娘娘明鉴！若有人想借藏红花生事，定是知晓余妹妹忌这味药。可整个后宫，又有谁比贴身伺候的宫女更清楚主子的忌讳？”
华妃突然冷笑出声：“倒看不出，你身边的采月比你这主子还伶俐。”
余莺儿突然发疯般扑向皇后：“是剪秋姑姑！她今早塞给我纸条，说只要咬定是华妃娘娘……”
“疯狗乱咬！”皇后猛地起身，“来人，将这失心疯的贱婢拖去慎刑司！”
华妃眯起眼睛，望着夏冬春发间东珠发簪映出的冷光。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翊坤宫，这丫头故意卸去红宝石坠角时说的话：“太过张扬的颜色，反而容易招来祸事。”
夏冬春伏在地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就在侍卫架起余莺儿的刹那，她突然扯住对方裙角：“且慢！昨日青黛送蜜饯时，见余妹妹房里摆着个食盒。与皇后娘娘今日所用一模一样！”
殿内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剪秋手中茶盏“当啷”坠地。
夏冬春趁机抬头，正对上皇后骤然阴沉的脸，余光却瞥见华妃袖中露出半截明黄绸缎。
那分明是今早本该送去养心殿的贡品。
“大胆！”皇后凤印重重拍在扶手椅子上，“竟敢影射本宫？”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苏培盛捧着个檀木匣子匆匆而入：“皇上口谕，着人彻查碎玉轩藏红花一事！”
夏冬春浑身发冷，这匣子她见过。
三日前父亲托人悄悄送入宫的，里头装着余莺儿冒名顶替的证据。
她猛地转头看向华妃，却见对方正慢条斯理地转动护甲，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皇后娘娘，匣子内除了余答应假传圣恩的文书，”苏培盛擦了擦额头冷汗，“还有张药方......”
他话音未落，剪秋突然扑向匣子，却被眼疾手快的侍卫拦下。
夏冬春趁机瞥见药方上的字迹，赫然是皇后宫中太医的笔迹。
“皇后娘娘，”华妃突然起身，“这藏红花......莫不是给余答应腹中胎儿准备的？”
殿内死寂如坟。
夏冬春盯着皇后骤然惨白的脸，突然想起父亲信中所言：“皇后忌惮华妃有孕，必要除之而后快。”
她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声音带着哭腔：“娘娘明鉴！余妹妹昨日还说晨起干呕，原以为是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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