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粘腻感挥之不去，汗臭与魂力躁动后残留的污浊气息混合，如同油膜覆体。挣扎着挪下床，双腿虚软，步履蹒跚地蹭进那个狭小、散发着浓重霉味和劣质清洁剂气味的卫生间。
冰冷的水流冲刷而下，激得皮肤一阵紧缩。凉意刺骨，稍微冲散了粘腻，也让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虽然清醒带来的只是更深沉的疲惫与冰冷的烦躁。
擦干身体，换上另一件同样带着霉味的旧衣，坐回那张硬冷的床。躺下是奢望。
那阴魂不散的霉味，混杂着消毒水的刺鼻，像一只冰冷湿滑的手，死死扼住口鼻。
墙角、瓷砖缝隙里，黑绿色的霉斑在灯光不及的阴影中无声蔓延，如同活物的触须。
海风的湿气早已渗透建筑的骨髓，防潮是遥不可及的幻想。不漏雨，已是恩赐。
尘岳......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月容倾覆已久，他踪迹全无。老东西......多半也折了。他与我之间，隔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冰。
他的目光，从未有过父亲的温度，更像是在审视一件有瑕疵的器物，或一个抹不去的耻辱印记。
废物，耻辱，大约是他心底为我刻下的烙印。他对月容......至少维持着表面的夫妻仪轨。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被流放时二十二岁，他们共同度过的岁月，累积了八九十万个日夜。这点情分，竟不足以让他动一动援手么。
真是讽刺。我曾以为那个冰冷的壳子叫做“家”。如今，倒是名副其实地成了孤儿。孤身一人，困在这发霉的囚室。
重新盘膝，强迫意念沉入。魂力在受损的经脉中艰难推动，如同推动一辆锈死的破车。
此地的天地灵气……稀薄得令人绝望。每一次呼吸，能捕捉到的能量粒子稀少如沙海中的金屑。难怪此界万载无神，神路已断。我终将腐烂于此么，像墙角那些霉菌，在潮湿与阴暗里无声无息地化为尘土。
不甘。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早已冰冷的心脏。凭什么。我尘冰，亦是踏着尸骸攀上过高位之人。凭什么独我，如败犬般被丢弃在这低微的角落。
头痛开始侵袭，像有一把生锈的钝刀在颅内缓慢搅动。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如同蒙上了污浊的油垢，许多画面扭曲、剥落，只剩下冰冷的轮廓和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憋闷。
月容......那个情感稀薄如纸的母亲。生命的终点，她灰败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可以称之为“母性”的微光。
我明白，她选择那条路，是为了让我这口气能喘下去。以她的心智，真想逃遁，未必不能。
寻一处角落蛰伏，待风波平息，以她的手段，未尝不能重振旗鼓。她算尽天下，唯独没算过自己会败，也没算过......我会成为锁住她的镣铐。她别无选择。
……有人在呼唤？
声音很模糊，像隔着厚重的、注满浑浊液体的墙壁传来。断断续续，无法辨识具体音节。但那被呼唤的感觉……极其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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