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广播事件”之后，杨戬能明显感觉到沉香收敛了不少——至少最近没有再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校园里难得风平浪静，倒让习惯了处理沉香各种突发状况的杨戬有些不适应。
不过最近，他总觉得学校里的氛围有些微妙的变化。每当走过走廊，总能捕捉到女生们投来的灼热目光，她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看到他经过时就会突然压低声音，却又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更奇怪的是男同学们的反应，那些平日里对他敬畏有加的男生们，现在见了他就互相推搡着偷笑，有几个胆大的甚至冲他挤眉弄眼。
教师办公室里也同样古怪。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同事们一见他进门就默契地停止交谈，等他走远后又立刻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上周五的教职工会议上，玉鼎校长甚至特意点名表扬他“教育方式新颖独特”，话里话外都透着意味深长。
这天放学后，杨戬终于按捺不住，在教务处门口拦住了正要离开的魔礼红。“魔主任，”杨戬正色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魔礼红闻言轻咳了两声：“杨老师啊，你现在可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了。”说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打开了学校群聊。
“叮——”手机突然震动，群聊界面瞬间被99+未读消息淹没。满屏飞舞的惊叹号与桃心表情中，学生们的尖叫几乎要穿透屏幕：“啊啊啊杨老师居然会做饭！”“这围裙好可爱！”“救命我要晕倒了！原来杨老师私下这么温柔的吗？！”……
杨戬眉心突突跳动，接过手机往上翻了好几页，终于看到了罪魁祸首——
一张高清无码的居家照。
照片里的他系着一条印着小狗的围裙（沉香去年送的生日礼物），正低头专注地翻炒锅里的菜，侧脸在厨房暖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而发件人：沉香。
附带文字：“啊！发错了！本来要发班级作业的！”
后面还跟了个“可怜”和“对手指”的表情包。
杨戬：“……”
这小子，演技还能再假一点吗？
十分钟后，办公室的玻璃门无声地滑开，沉香像只被拎住后颈的小猫一样被魔礼红“请”了进来。杨戬坐在宽大的旋转椅上，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着桌面，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深邃的眸子里，像是藏了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解释一下？”杨戬将手机转了个方向，锁屏界面上堆积的99+消息通知触目惊心。沉香偷瞄到其中几条“杨老师绝美侧颜”“求原图”的预览，后颈的寒毛顿时竖了起来。
沉香眨眨眼，指尖对戳，一脸无辜：“舅舅，我真的手滑了……”
“你‘手滑’到特意挑了张构图完美的照片，还加了滤镜？”杨戬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调出照片编辑记录，“这个‘温柔月光’滤镜用得不错，把我的脸色修饰得比平时柔和了三个度。”
沉香：“啊……啊？”
丸辣，被发现啦！！沉香在心里哀嚎。他原本以为不经常上网的舅舅根本不懂社交媒体操作，没想到居然连照片编辑记录都会查……
杨戬看着外甥瞬间垮下来的小脸，内心其实已经软了一半。但他还是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说吧，为什么要把我照片发学校群里？”
“我这里有两个原因，”沉香眨眨眼，“你想要听真的还是假的？”
杨戬挑了挑眉：“都听。先说假的。”
沉香微微低下头，看着舅舅的眼睛，笑了起来：“我就是觉得舅舅平时太严肃了，大家都怕你。但其实你平时都特别温柔，特别好看。我想让大家都看看这样的舅舅。”
杨戬愣住了。他轻轻抿了抿唇：“那真的呢？”
沉香垂下眼睫，微微勾起唇角：“真的当然是因为……”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玻璃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撞得剧烈震颤。魔礼海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额角青筋暴起，几乎把手里的手机给捏成废铁。
“杨戬！让你家小崽子现在、立刻、马上把群聊里的照片给我删了！”魔礼海咬牙切齿，“现在整个群里都在讨论你那破照片，连校长刚发的重要通知都给顶没了！！”他猛地揪住试图溜走的沉香后领，“小兔崽子，立刻写三千字检讨！要手写！楷体！”
沉香听到“破照片”这三个字时顿时火冒三丈，刚想破口大骂，结果后半句话一入耳，整个人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噗”的一声就蔫了。
“凭什么啊，”沉香气哼哼地嘀咕，“舅舅都没说什么……”
最终，在魔礼海咄咄逼人的攻势下， 沉香终究败下阵来。三千字的检讨书像座大山压在他肩上，更令人绝望的是，他还得挨个回收那些存有照片的同学的手机——这个任务简直比愚公移山还要荒谬，因为那些照片早已像蒲公英的种子，借着校园网络的春风，飘进了每个人的手机相册里……
——
晚上九点。
沉香关掉花洒，浴室镜子上的水雾已经凝结成细密的水珠。他伸手抹开一片，镜中映出少年滴水的发梢和因为热气蒸腾而泛红的脸颊。客厅的灯光从门缝底下漏进来，在地砖上投下一道温暖的金线。
“我洗好了——”他拉长声音喊道，回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弹跳。没有回应，只有排气扇运转的轻微嗡鸣。
用毛巾胡乱揉着头发走出浴室时，沉香发现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圈里，杨戬正靠在沙发上看手机，白色居家服在昏暗中像一片未化的雪。
“舅舅？”沉香赤脚踩在木地板上，故意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见对方没反应，他坏笑着蹑手蹑脚凑过去，好奇地探头——
然后整个人僵在原地。
杨戬的手机锁屏，赫然就是前天那张“手滑”发出去的围裙照。
沉香：“……舅舅？”
屏幕瞬间暗了下去。杨戬动作流畅地将手机反扣在膝头，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防止你再乱发，设成屏保方便监督。”
暖光下，杨戬的耳廓泛着可疑的淡粉色。沉香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轻轻炸开，像汽水冒泡般咕嘟咕嘟往上涌。他故意拖长音调：“哦——”手指悄悄揪住毛巾边缘，“那为什么锁屏密码还是我生日啊？”
“方便哮天犬解锁。”杨戬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远处狗窝里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正啃骨头的哮天犬茫然抬头，粉色的鼻子还沾着肉屑：“汪？”
沉香憋笑憋得肩膀发抖，索性单膝跪上沙发垫，整个人倾向杨戬。刚沐浴过的热气混着薄荷洗发水的清香扑面而来，他看见舅舅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真的只是——”他故意把呼吸洒在对方耳畔，“为了方便哮天犬？”
杨戬突然抬手按住他的脑袋，力道不重地把他往旁边一推：“……写你的检讨去。”
沉香顺势后仰，转身时却偷偷笑了出来：“明明就很喜欢……”
夜风轻摇着纱帘，哮天犬的尾巴在地板上拍出规律的声响。杨戬指尖悬在手机上方停顿片刻，终于还是让屏幕重新亮起。他不会告诉沉香，那张照片里，他身旁的玻璃窗上，清晰地映着当时举着手机的沉香。少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偷拍得逞的窃喜模样比灶台上的火光不知要耀眼了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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