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的机械手指还在渗血。那些银白色液体滴落时,在地面蚀出蜂窝状的钛合金纹路。我踉跄着撞开防火卷帘门,暴雨裹挟着沥青味扑面而来。古董店招牌正在融化,金属溶液顺着"永生事务所"的字母轮廓滴落,在积水里凝成钟表齿轮的形状。
"你的心脏每跳一次,倒计时就加速七秒。"她扯开风衣,腹部那半截青铜怀表正发出蜂鸣,"永生事务所需要新鲜的时蚀体做锚点,而你——"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掌心的衔尾蛇纹身渗出冰凉的黏液,"是三百年来最完美的活体罗盘。"
我甩开她的瞬间,柏油路面突然塌陷。无数青铜齿轮从地底涌出,像巨兽的肋骨般刺破沥青。那些齿轮表面布满血管状纹路,每个齿槽都卡着半截记忆碎片。我踩到某个齿轮时,突然看见七岁生日那天的场景:母亲被齿轮贯穿脖颈,蛋糕店的挂钟在血泊中逆时针疯转。
"闭眼!"苏黎的枪托砸在我后脑。当视野恢复时,那些齿轮正在溶解,地面浮现出巨大的沙漏图腾。沙粒从指缝流泻的速度突然加快,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褪色。
巷口传来金属刮擦声。七个戴鸟嘴面具的身影踏雨而来,他们手中的青铜怀表同时裂开,表盘里涌出的不是齿轮,而是蠕动的黑色菌丝。最左侧那人抬手时,我腕间的衔尾蛇纹身突然灼痛——他手套上的刺青竟与我的完全对称。
"时间缝合者。"苏黎的机械义眼闪过红光,"他们能将被时蚀污染的记忆编织成武器。"
第一个面具人抛出的怀表在空中炸开。菌丝缠住我的脚踝时,那些黑色触须突然钻入血管。剧痛让我跪倒在地,心脏仿佛被塞进了一千只逆鳞的蝎子。皮肤下的金色丝线开始燃烧,烧焦的皮肤裂开露出机械关节——那些本该存在于苏黎体内的零件,此刻正在我骨骼里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
"别抵抗!"苏黎的枪管抵住我太阳穴,"让他们提取记忆,否则你会变成活体培养皿!"
记忆如溃堤洪水涌出。我看到十二岁的自己站在手术台前,主刀医生戴着鸟嘴面具。当手术刀剖开胸腔时,无数青铜齿轮从肋骨间生长出来,将心脏包裹成精密的机械器官。病床边的监护仪显示着倒计时:6:27:00。
现实中的菌丝突然剧烈抽搐。面具人们齐声嘶吼,他们脖颈处的皮肤裂开,露出与苏黎腹部相同的青铜怀表。最中央那人摘下鸟嘴面具,露出苏黎布满烧伤的脸——那张脸的下半部分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精密的齿轮组。
"双生锚点。"她沾满菌丝的手指插入自己眼眶,挖出两颗跳动着星云的机械眼球,"永生事务所需要制造时间闭环,而你..."她将眼球按进我空洞的眼眶,剧痛让我脊椎发出爆裂声,"就是他们培育的备用零件。"
暴雨突然静止。悬浮的雨滴里映出无数个我:七岁的蛋糕店幸存者、十二岁的手术台实验体、此刻浑身齿轮的怪物。怀表核心突然挣脱我的手掌,表盘裂痕中伸出半透明的手臂,将我拽入时间裂隙。
失重感中,我看见自己的心脏悬浮在虚空里。那根本不是器官,而是由无数青铜齿轮咬合而成的精密仪器。倒计时数字在心腔内跳动,每个数字亮起时,就有某个记忆碎片被齿轮碾碎。
"欢迎回家。"苏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的身体正在分崩离析,金属骨架间缠绕着发光的神经束,"三百年前你把自己封进时间夹缝时,就该料到会有今天。"
裂隙尽头浮现出诊所手术台。这次我看清了:躺在台上的男孩没有面孔,他的胸腔里跳动着与我相同的齿轮心脏。戴鸟嘴面具的女人正在缝合他的肋间,手术线是泛着荧光的衔尾蛇纹路。
怀表核心突然发出悲鸣。那些齿轮开始逆向旋转,每转一圈就有段记忆被吞噬。当最后枚齿轮停摆时,我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她被卡在时间夹缝里的声音,正随着齿轮转动声逐渐沙哑。
现实中的苏黎正在融化。她腹部露出的青铜怀表显示着相同倒计时,而那个数字正在以三倍速跳动。"记住,"她最后的机械义眼映出我扭曲的面容,"你的心脏每停跳一次,时空连续体就多道裂缝..."
暴雨重新倾泻。当我从裂隙跌落时,掌心攥着半枚染血的衔尾蛇齿轮。古董店招牌彻底化作金属溶液,而在那些流淌的纹路深处,某个时钟正在缓缓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