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蝉鸣透过会议室窗户缝隙钻了进来,滋啦滋啦地在耳边回荡,令人分外心烦。江禾手里攥着上周的扣分报表,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作为学生会会长,他本应镇定自若地站在这里汇报工作,可那份报表上赫然列出的高二3班27分扣分项,却像一根刺般扎进他的视线里,避无可避。
“江会长啊,你们班这纪律问题,真是越来越让人头疼了。”纪检部部长轻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揶揄,语气夹杂着明显的幸灾乐祸,“上周的流动红旗又丢了,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吧?”声音不高,却如一根细针,无声无息地扎破空气,在会议室里激起微妙的涟漪。
会议室内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动,江禾只觉得后颈发烫。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报表上的“许漾”两个字,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今早的画面——那家伙居然把校服反穿了,大咧咧走进教室时,仿佛周围所有异样的目光都不存在。画面鲜明得刺目,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胸口像被某种说不清的情绪狠狠攥住。
散会后,江禾抱着文件走出会议室,刚到走廊,就看见许漾懒洋洋地倚在墙边。校服下摆微微掀起,露出一截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而他指尖那枚银色戒指正飞快转动着,似乎一刻也停不下来。
“哟,会长大人!”许漾直起身,眼睛亮得像装满了星光,“听说今天的会议很精彩啊?”
“精彩?”江禾冷笑一声,“拜你所赐,我今天在全校学生会面前丢尽了脸!”他扬了扬手里的报表,纸张哗啦作响,“迟到、校服不整、上课画画……许漾,你是不是存心跟我作对?”
许漾忽然靠近,一股清新的橘子汽水香混着阳光的暖意扑面而来:“江禾,你生气的样子,简直比画里的张飞还吓人。”他说完,伸手比划出一个夸张的大胡子模样,眼神里满是狡黠,“不过嘛,我倒有个补救的办法。”
“我不需要你的补救!”江禾往后退了半步,却被许漾一把拽住袖口。
“明天的升旗仪式演讲,我帮你写稿子!”许漾掏出手机晃了晃,嘴角扯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保证让全校师生都为你鼓掌!”
江禾想开口拒绝,耳边却骤然响起上课铃声。许漾冲他俏皮地眨眨眼,转身跑向教室。她的校服下摆随风扬起,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展翅欲飞的鸟儿一样轻盈灵动。
第二天清晨,江禾站在后台,手心里紧攥着许漾连夜赶写的演讲稿,心跳如擂鼓般急促。纸上的字迹张扬凌乱,像是匆忙从脑海里抓取出来的思绪,甚至还带点孩子气的随意。角落里歪歪扭扭画着一个加油的表情包,既滑稽又透着几分温暖。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复杂的情绪压进胸口,迈步走上讲台。晨光穿过薄雾洒落,柔和的光线笼罩在稿纸上,而他瞳孔骤然一缩——最后一段文字触目惊心地映入眼帘。
“……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他像清晨的油条,让教室充满烟火气;像课堂上的纸飞机,为枯燥的学习带来惊喜。虽然他总是扣班级的分,但也让我明白,青春不该只有黑白的规章制度……”
江禾猛地抬眸,视线穿过人群,正对上站在高二3班队列最前排的许漾。她冲他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笑意盈盈,毫无掩饰。台下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低笑声,像无数针尖落在耳畔。江禾的脸瞬间滚烫,仿佛能煎熟一个鸡蛋。他慌乱地跳过那段早已烂熟于心的文字,语速飞快地结束了演讲,然后在潮水般的掌声中狼狈逃下台。
午休时,江禾在美术教室堵住了正在画黑板报的许漾。彩色粉笔灰在阳光下飘舞,许漾回头时鼻尖沾着一抹艳红,像偷吃了草莓的小狐狸。
“许!漾!”江禾举起演讲稿,“你故意的是不是?”
“哎呀冤枉啊!”许漾随手丢下粉笔,双手高举作投降状,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委屈,“我写得很真诚呢!你看这段——‘江禾同学摘下眼镜的瞬间,那神情竟比蒙娜丽莎的微笑还要神秘’,难道不是妙笔生花吗?”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不服气,好像在为自己叫屈。
江禾气得说不出话,目光却扫到黑板角落的涂鸦——戴着黑框眼镜的小人穿着西装,背后插着天使翅膀,旁边写着“最帅会长”。
“这是给你画的。”许漾突然正经起来,“其实我知道,你每次凶我,都是怕班级被扣分。但……”他挠挠头,“偶尔打破点规矩,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下不为例。”江禾别过头,把演讲稿拍在许漾肩膀上,“还有,把校服扣子好好扣上!”
“遵命!”许漾笑嘻嘻地立正敬礼,却在转身时对着江禾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窗外的蝉鸣声依旧此起彼伏,未曾停歇,宛如要将整个夏日的炙热倾诉殆尽。两个少年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得细长,交错重叠在地面上,如同青春独特的笔触,虽凌乱却生机勃勃,勾勒出一段无声却动人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