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将校园浸染得愈发深沉。艺术节结束后的天台,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颜料痕迹,像是夜空中不肯坠落的星辰。江禾倚着锈迹斑斑的护栏,望着远处教学楼零星亮着的灯光,手中无意识地转着一罐没开封的汽水。
许漾抱着两个汽水罐,踢开脚边不知何时滚到角落的颜料管,大步走过来:“发什么呆呢?学生会会长也有愁事?”他把另一罐汽水重重塞进江禾怀里,拉环开启的瞬间,细密的气泡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江禾耸耸肩:“在算社团经费,赞助商撤资那事,害得我们得重新做预算。”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碳酸饮料的刺激感从喉咙窜上来,“倒是你,最近不画画了?”
许漾单手撑在护栏上,仰头望着天空:“画啊,不过在捣鼓新玩意儿。”他突然转身,眼睛亮晶晶的,“过两天带你去看我的秘密基地,保证比这破天台有意思。”
江禾轻笑一声:“又要拉我帮你藏违禁品?保安大叔现在看到我都皱眉。”想起艺术节前在储物柜躲保安的事,他无奈地摇头。那天混乱中许漾护住他的动作,现在想来也不过是兄弟间下意识的反应。
“哪能呢!”许漾伸手勾住江禾的脖子,故意压得他矮了半截,“这次是正儿八经的艺术创作,到时候还得靠你出谋划策。”他身上柠檬草混着松节油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爽。
接下来的日子,校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那场艺术节的余韵却久久未散,走廊里时常能听到同学们讨论那天的盛况,而那面巨型画布,成了校园里最受欢迎的打卡点。
江禾依旧忙碌于学生会的事务,许漾则沉浸在自己的绘画世界里。但每天放学后,他们总会在天台碰面,有时是讨论新的绘画创意,有时是吐槽学校的奇葩规定。
这天,江禾抱着一摞文件路过美术室,透过虚掩的门,看见许漾正专注地在画架前作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少年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
许漾似乎有所察觉,转头看向门口,嘴角扬起一抹笑:“看什么呢?偷窥狂?”他放下画笔,朝江禾走来。
江禾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镜:“来通知下周的社团活动安排。”他晃了晃手中的文件,“美术社要办个小型画展,需要你帮忙布置场地。”
许漾接过文件随意翻了翻,又丢在一旁的桌子上:“小事一桩!不过——”他突然凑近,“作为回报,你得陪我去趟文具市场,帮我挑颜料。你眼光比女生还毒,上次推荐的钴蓝色号绝了。”
江禾被逗笑,伸手推开许漾的脸:“少贫嘴,正事说完了,我先走了。”转身时,他没看到许漾望着他背影欲言又止的眼神。
周末的文具市场人来人往,许漾在颜料架前挑得眼花缭乱,时不时举起两管颜料让江禾做选择。“这个天蓝和湖蓝哪个更适合画星空?”“这个荧光绿会不会太扎眼?”
江禾耐心地分析着每个颜色的特性,像极了在学生会做方案时的严谨。突然,许漾指着角落里一个限量版颜料套装:“就它了!回去给你画幅肖像,挂在美术室镇场子。”
“得了吧,”江禾翻了个白眼,“你上次把我画成外星人,全校都知道学生会会长长着三只眼睛。”想起那张被贴在公告栏的涂鸦,两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学期末。期末考试的压力让整个校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江禾和许漾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只能偶尔在食堂或走廊里匆匆打个招呼,互相扔颗提神的薄荷糖。
考完最后一门的那天傍晚,江禾在天台找到了许漾。少年正躺在地上,望着天空发呆。“想什么呢?”江禾踢了踢他的脚。
许漾坐起身,从背后拿出一个画框:“送给你的,谢你这段时间帮我那么多。”画里是艺术节那天的巨型画布,人群中两个并肩的身影被描绘得栩栩如生。
江禾接过画框,仔细端详:“画得不错,没把我画成歪瓜裂枣。”他顿了顿,“谢什么,兄弟之间说这些就见外了。”
许漾笑着捶了下他的肩膀:“行,不说这些肉麻的。走,我请你喝汽水,老地方。”
夜风裹着颜料的气息拂过脸颊,两人并肩走在校园小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暑假计划。远处的教学楼亮起了灯光,星星点点,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他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时而重叠,时而分开,却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
“叮铃铃” 江禾接到许漾电话时,正对着满桌复习资料犯困。听筒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混着少年兴奋的叫嚷:“速来老礼堂!我搞到好东西了!”
推开斑驳的礼堂大门,江禾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原地。许漾戴着防尘口罩,正站在脚手架上往天花板喷涂银粉,散落的光点像银河倾泻而下。墙角堆着改造过的旧投影仪,墙面上投影着不断变幻的星云图案。
“怎么样?”许漾利落地跳下来,运动鞋在满地颜料中踩出凌乱的脚印,“我把这里改成光影工作室了!”他随手扯下口罩,露出沾着荧光颜料的鼻尖,“明天美术社的学弟学妹要来拍毕业短片,正缺个靠谱的后勤部长。”
江禾捡起脚边的喷罐,无奈道:“所以你是叫我来当免费劳动力?”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接过许漾递来的安全帽。两人配合默契地调试设备,当第一束光束穿透悬浮的银粉,在墙面折射出彩虹光晕时,许漾激动地拍他肩膀:“成了!走,奖励你吃炸串!”
夜市摊的白炽灯下,许漾撸着串侃侃而谈:“下学期想办个光影艺术展,用废旧材料做装置。”他突然停下,盯着江禾手里的烤面筋,“喂,你怎么又在记笔记?”
“帮你整理策划案。”江禾推了推眼镜,手机备忘录里已经列满预算和场地需求,“不过你得答应我,这次别再把丙烯颜料倒在校长室门口。”
许漾夸张地举手发誓,却在转头时偷偷往江禾碗里夹了块肉。两人斗嘴到深夜,回家路上经过便利店,许漾非要买两根冰棍。月光下,两根冰棍的雾气氤氲交织,他们倚着路灯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初中时捉弄教导主任的糗事。
开学那天,江禾在校门口撞见抱着画具狂奔的许漾。少年刹住脚步时,画筒里滚出张皱巴巴的设计图,江禾眼疾手快接住,发现是未完成的礼堂改造方案。图角落用荧光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等江禾来定细节”。
“别看!”许漾一把抢过图纸,耳尖泛红,“就是随便画着玩的!”他慌乱地把图纸塞回画筒,“对了,学生会不是要办迎新晚会?用我的光影装置当舞台背景怎么样?”
筹备晚会的日子里,两人几乎泡在礼堂。许漾趴在梯子上调整投影仪角度,江禾蹲在台下举着标尺测算距离。某次设备突然故障,黑暗中许漾摸索着递来手电筒,指尖不经意擦过江禾手背:“别慌,肯定是线路接触不良。”
当晚会现场的星云光影第一次完整呈现,台下爆发出惊叹。许漾激动地拽着江禾的胳膊:“成了!我们又搞了件大事!”他的手心满是汗水,却紧紧攥着江禾的手腕。
庆功宴上,许漾喝了点汽水,脸颊泛起红晕。他突然搂住江禾的肩膀,在喧闹声中大声说:“以后不管什么难题,只要我们联手,肯定能搞定!”周围的同学跟着起哄,江禾笑着推开他,却在转身时悄悄把这句话记进了备忘录。
深秋的某天下雨,江禾在器材室发现被雨水淋湿的画稿,正是许漾之前未完成的礼堂设计图。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用吹风机慢慢吹干,看着图纸上熟悉的荧光笔记号,突然想起那个夏夜的便利店。
第二天,许漾在课桌里发现修复好的图纸,旁边放着张字条:“周六上午,老礼堂,缺个调色师。”他抬头望向教室前排,江禾正冲他比了个“别迟到”的手势,晨光透过窗户,在少年的眼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