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衣柜里的香包

"记得关灯。"他说这话时，嘴角还保持着那个精确的弧度，瞳孔却收缩成针尖大小。

张妍转身冲向楼梯。铜铃在她身后自动浮到半空，铃舌上的发丝笔直指向李伟的眉心。

最后一阶台阶上，她踩到了某种粘稠的液体——不是血，不是水，某种散发着福尔马林气味的透明胶质正从天花板滴落，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蠕动的镜面。

鞋底粘液在地板上拖出半透明的痕迹，张妍用湿巾第三遍时，木纹缝隙里突然冒出细小的气泡。

她蹲下来，指尖传来轻微的灼烧感——那些蜂窝状的凹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扩散，散发出淡淡的福尔马林气味。

"防潮剂买多了。"李伟的声音从走廊飘进来，塑料袋窸窣声越来越近，"超市促销。"

张妍迅速用拖鞋盖住腐蚀痕迹。

衣柜镜面映出她绷直的脊背，领口下方有块皮肤正不自然地泛红，形状恰似地下室红绳结的纹路。

衣柜深处突然飘出一缕茉莉香，和昨晚铜铃响时的气味一模一样。

"要帮忙吗？李伟的影子投在门框上，右手无名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第二关节——那个本不该存在的戒痕在阳光下泛着青白。

"我找毛衣。"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地下室红绳留下的刺痛感突然加剧。

冬季衣物堆里，某个硬物随着抽拉动作滚落出来。

藏青色香包砸在地板上，缝合线崩开一道口子，几粒干枯的茉莉花籽洒在正在腐蚀的地板痕迹上。

李伟的脚步声停在身后两米处。

香包内衬露出黄绢布一角，上面的暗红色咒文像心电图般起伏。

张妍用毛衣盖住它，布料下传来细微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绢布夹层里挣扎。

"这季节还穿高领？"李弯腰捡起另一件毛衣，袖口蹭过她耳垂。

皮肤接触的瞬间，张妍闻到一股混着消毒水味的血腥气——和他昨晚带回来的榔头上的气味完全相同。

"脖子过敏。"她假装整理衣架，趁机将香包塞进睡衣口袋。

黄绢布擦过指尖时突然发烫，缴费单的焦边从夹层里滑出半截。

患者姓名栏的"林"字被渍晕开，费用明细里"镇静剂"三个字格外清晰。

衣柜门突然自动合上，震落了顶层的相框。玻璃碎裂声里，李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扑向地面的动作快得不正常，左手精准按住照片背面——但张妍已经看清了拍摄日期，比他们签购房合同早了整整三天。

"前同事的合影。"他的拇指用力蹭着照片边缘，西装袖口露出半截表带。

皮质表带上"2:17"的刻痕正在渗出铁锈色的污渍，和缴费单上的日期数字如出一辙。

张妍的余光扫过镜面。照片里穿白大褂的李伟站在某家医院走廊，背景墙上的科室牌被阳光照得反光，但依然能辨认出"妇产科"三个字的轮廓他搀扶的女人左耳后有个月形胎记，位置和林华身份证照片完全一致。

"这胎记..."她的声音很轻，手指悬在镜面上方，"和地下室那张身份证..."

李伟的太阳穴暴起一根青筋。香包突然从睡衣口袋里滑落，黄绢布上的咒文发出纸张燃烧的脆响。

灰烬在空中组成形状，笔直指向天花板角落——那里有块墙漆的色差比周围深了半个色号，边缘整齐得像手术刀切出来的。

"电路老化。"李伟皮鞋碾过还在冒烟的灰烬，左手从工具箱里抽出螺丝刀，"我看看配电箱。"

张妍盯着他后颈上已经变成紫黑色的指痕。那些淤痕正在缓慢移动，排列成地下室红绳结的样式。

当李伟踩上椅子时，他的影子在墙面上突然拉长，指尖部分触到了天花板的色差区域——阴影与实体的连接处，隐约能看到半块带血的腕表卡在夹层边缘。

"灯泡好像也接触不良。"她拖过另一椅子，指甲故意刮过墙漆色差处。

石灰粉簌簌落下，露出半毫米宽的金属反光。某种冰冷的、带着腥味的空气正从缝隙里渗出来，吹动她鬓角的碎发。

李伟的螺丝刀突然掉在地上。他的右手悬在空中，无名指上的戒痕正渗出淡黄色组织液，滴在张妍的手背上。

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衣柜门再次自动打开，冬季衣物像被无形的手翻动着，最里挂着件陌生的藏青色风衣——领口内侧绣着"林淑华"三个褪色的红线小字。

天花板传来指甲刮擦的声响。灰烬组成的箭头突然炸开，无数火星在空中拼出"2:17"的数字。

李伟的腕表秒针恰好停在这个位置，表盘玻璃内侧凝结着血珠，折射出风衣口袋里露出的半张缴费单——患者签名处，"林"字的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划痕，像极了他们卧室墙上那道莫名出现的水渍走向。

"我去买新灯泡。"张妍攥紧口袋里黏糊糊的缴费单碎片。

李伟的影子还黏在天花板上，随着她后退的动作，那团阴影突然凸出五个指尖的形状，无声地扣住了金属夹层的边缘。

衣柜镜面映出两人背对背的姿态。

在镜中世界的倒影里，李伟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正在渗血，而张妍睡衣口袋里的香包灰烬，重新聚合成一枚小小的、半月形的指甲碎片。

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指甲在抓挠张妍把油门踩到底，雨刷器在最高档位疯狂摆动，仍跟不上雨水倾泻的速度。

缴费单碎片在副驾驶座上泛着诡异的荧光，她伸手去够时，后视镜突然闪过刺目的远光灯。

"镇静剂"三个字在闪电照耀下格外清晰。

医师签名栏里，"李伟"的"伟"字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墨渍。

急刹车让储物箱弹开，林淑华烧焦的身份证滑到油门踏板下方——照片里耳后的月形胎记正对着缴费单上的日期。

轮胎在湿滑路面打转半圈才停住。张妍的指甲掐进方向盘真皮套里，后车刺耳的喇叭声穿透雨幕。

她弯腰去捡身份证时，缴费单碎片突然粘在指尖，纸质边缘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散发出地下室里那种混合着茉莉香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