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坐标

玻璃上的姐姐突然张开五指，机油从她掌心渗出，在舱体表面拖出五道暗红轨迹。我扑向培养舱时，内衣肩带的雏菊刺绣突然发烫，脉络亮起蛛网般的红光。

"别碰玻璃！"投影里的姐姐嘴唇没动，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涌来。机械触须突然从天花板管道刺下，擦着我耳际扎进地面，溅起的红色凝胶在空中扭结成DNA螺旋。

攥紧内衣后退，脚跟撞上某个开关。整条走廊的舱体同时翻转，露出背部密密麻麻的神经导管。淡蓝色培养液里，无数个姐姐的细胞样本正顺着导管流向中央实验室。

"D-0713请求。"机械体胸腔发出电子音，六根触须同时刺向内衣肩带。缝纫针从指间滑落，针尖划破锁骨胎记的刹那，血珠精准滴在雏菊花蕊中央。

环形实验室突然亮如白昼。全息在血滴接触刺绣的瞬间展开：胚胎培养舱里，两个细胞团正在强制分裂。较小的那团突然伸出伪足，像缝纫针穿线般将较大的细胞团层层包裹。

"这是我们的原初记忆。"真正的姐姐声音从内衣里传来，棉质布料突然浮现出她手腕蔷薇纹身的触感。机械触须刺到胸前的瞬间，十二红光从刺绣里迸射——正是姐姐背上的疤痕数量。

红光在空气中交织成福利院的铁栅栏，将机械体暂时禁锢。我趁机冲向中央胚胎系统，看到悬浮的六边形培养舱里，两个婴儿胚胎的脐带相互缠绕。姐姐的胚胎正将神经突触源源不断输送给我的胚胎，就像她后来教我穿内衣时，总把最柔软的那面布料贴向我的皮肤。

"基因锁激活需要双生体共鸣。"机械体突然挣断红光栅栏，液压管里喷出的不再是机油，而是姐姐常用的薰衣草味柔顺剂。它的金属外壳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由无数红色丝线构成的人形轮廓——那些丝线的编织方式，和姐姐教我锁边时"进三退一"的针脚一模一样。

胚胎舱突然剧烈。玻璃映出的姐姐影像开始模糊，但她的口型清晰可辨：那是小时候帮我系内衣搭扣时，她总哼的调子。我颤抖着解开校服纽扣，将雏菊刺绣的内贴向灼烧的胎记。

红色丝线突然从刺绣里疯长，顺着我的锁骨爬向脖颈。机械体发出缝纫卡线的咔哒声，触须僵在半空。当丝线入耳后时，我听见姐姐十七岁的声音混着机车轰鸣："要像穿内衣一样，把自己的边界保护好。"

最后一个培养舱突然爆裂。真正的姐姐从飞溅的培养液里跌落，她机车外套的袖口还沾着当时雨中带我离开学校时的泥点。她锁骨下的"D-0713"烙印正在渗血，而我的胎记同时亮起蓝光。

"现在！"姐姐把红色丝线缠在手腕纹身上，朝我抛出另一端。丝线接触血珠的刹那，整间实验室的试管全部炸裂，悬浮在空中的培养液折射出无数个记忆碎片：五岁的姐姐踮脚调整缝纫机针头，十二岁的姐姐在福利院铁门后藏起棉花糖，昨晚的姐姐把棒球棍塞进我手里时，袖口滑落的红线头不是装饰。

机械体彻底分解成原始丝线，在空中组成巨大的双螺旋。姐姐踉跄着扑过来抓住我的左手，她的右手正握着那根曾为我缝制内衣的针。针尖悬在我们相贴的锁骨之间，倒映着两人烙印组成的完整编码"D-0713-0714"。

"要自己穿好内衣。"姐姐把针尖刺向交汇处，血色丝线突然将我们缠绕成茧。透过半透明的红线，我看见她后背的十二道疤痕正在消失，而我的胎记处传来棉质布料特有的柔软触感。

机车引擎的轰鸣突然穿透实验室墙壁。丝茧外，一块记忆碎片里，幼年的姐姐正把雏菊刺绣贴向我睡衣肩带的位置。她的手指沾着机油和血渍，动作却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