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培养舱

红色凝胶漫过鼻腔的刹那，世界突然变成跳帧的监控画面。我拼命抓挠喉咙，指甲缝里却灌满胶状物——它们正顺着呼吸道往肺里钻。姐姐被机械触须钉在培养舱上的身影在凝胶折射下变形，她腹部豁口飘出的血珠像一串红色玛瑙。

"别对抗记忆流。"她的声音直接在颅骨内响起，带着机油味的共振。机械触须突然全部绷直，父亲溶解的骨架在走廊尽头重组出更多金属肢体，关节处裸露的液压管喷淡黄色雾气。

培养舱突然射出十二道蓝光，在凝胶中交织成铁栅栏的形状。第一段记忆碎片刺进视网膜：七岁的姐姐踮脚站在无菌台前，手术刀正沿着她脊椎缓缓移动。防护面罩后传来电子音："D-0713神经接驳完成，准备对照组记忆植入。"

第二段碎片接而至。胚胎培养室里，幼年版姐姐把缝合线绕在某个培养舱的透明管上。舱内漂浮的躯体突然睁开眼睛——那张脸和我锁骨胎记下的芯片灼痕一模一样。小姐姐手腕一抖，缝合线勒进透明管的瞬间，培养液突然变成血红色。

"那是第三个你。"姐姐的声音混着血液气泡声，"他们......总在第七次重组时失败。"机械须突然穿透凝胶层，锯齿状尖端离我眼球只剩三厘米。父亲重组后的躯体爬满走廊，像一台人形缝纫机正在吐出金属线。

凝胶突然剧烈震动。第三段记忆里出现福利院的白色走廊，成排培养舱在警报开启。十五岁的姐姐浑身是血地奔跑，怀里抱着个襁褓。当她扯开布料，婴儿后颈露出的不是胎记，而是正在闪烁的蓝色芯片。

"抓住虹膜验证的短路间隙！"现实中的姐姐突然挣断两根触须，染血的手拍向培养舱某个隐藏凹槽。凝胶瞬间沸腾，无数记忆碎片像玻璃碴在血管里游走。我看见胚胎期的自己漂浮在培养液里，而幼年姐姐正把针管刺向培养舱的控制面板。

父亲机械化的躯体突然发出缝纫机卡线的噪音，六条触须同时痉挛。倒计时00:00:33的电子音在凝胶中扭曲变形，姐姐被贯穿的腹部突然渗出荧光蓝的液体。她撕开卫衣下摆，腰侧未完成的"E"形烙印正在渗出同样的荧光。

"现在看清楚了？"她染血的手指在凝胶里划出DNA链的形状，"他们用我的神经末梢培养你的细胞......"机械触须突然全部转向，朝她太阳穴刺去。姐姐不躲不闪，反而抓住最近的触须插进自己锁骨烙印。

防护服骨架突然集体僵直。凝胶中的记忆碎片开始加速闪回：五岁的姐姐被按在手术台上，防护罩后的电子音说"准备神经剥离"；十岁的姐姐在禁闭室墙上刻满正字；最后一次记忆碎片里，现在的姐姐正往机车修理铺的液压机里倒入红色液体。

倒计时00:00:17的警报响起时，凝胶突然凝固成血痂状。父亲机械躯体的关节处爆出电火花，露出里面缠绕的神经纤维——那些泛着珍珠母光泽的丝线，和姐姐教我锁边时用的绣花线一模一样。

"基因锁还剩最后三秒。"姐姐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她的虹膜开始褪色，露出底下机械结构的银光。我拼命向前伸手，凝固的凝胶却像蕾丝内衣的硬衬一样纹丝不动。

父亲最后一根触须刺穿姐姐喉咙瞬间，整个空间突然陷入绝对黑暗。只有她锁骨烙印上的"D"字母还在发光，像阁楼纫机旁那盏永远调不台灯。黑暗中响起"咔嗒一声——是小时候她教我认的，老式门锁弹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