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刺穿阁楼窗户的瞬间,姐姐的指甲陷进我肩膀。机油从缝纫台边缘滴落,在地板上敲出十二下间隔完全相同的声响。
"这不是胎记。"她拽开我校服领口,锁骨处的褐色斑痕暴露在潮湿空气里。镜面反射的台灯光将"0714"数字投在对面墙皮剥落处,与里铁门的红漆编码严丝合缝。父亲砸酒瓶动静从楼下传来时,她用沾着机油的手指描摹我胎记边缘,黑色油渍在皮肤上拖出细线,像给伤口缝合遮瑕膏管在她齿间发出脆响。薄荷烟味混着化妆品专柜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膏体刮过锁骨的触感让我想起体育课用砂纸打磨木工切口。"别动。"她右手小指新结的蹭到我下巴,血珠在膏体上晕开成淡粉色。第二颗纽扣崩飞击中台灯,铁栅栏阴影在我们身上游移,她锁骨末端的烙印"D"在晃动光线下时隐时现。
警笛突然转向逼近。姐姐转身时马尾辫扫过镜面,福利院照片在机油里卷曲起来。她把我推向衣柜的力道让三枚别针从缝纫垫弹起,其中一枚扎我脚背。棒球棍砸落的声音里,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住我掌心——缝纫剪的弧形刃口正卡在她去年教我锁边时用的顶针上。
"你也有..."我抓住她手腕,拇指按在那道烫伤疤痕的缺口处。衣柜缝隙透进的光照见她瞳孔骤缩,父亲沉重的脚步声已经踩上楼梯第三级。遮瑕膏顺着她指节流到我们相贴的皮肤上,像融化的蜡油封住两枚拼图碎片。
阁楼门被撞开的瞬间,姐姐突然扯开自己衣领。更多烙印暴露在警笛蓝光里:锁骨下方是"D",肋骨处是"0713",腰侧还有半个没烙完的"E"。她抓起棒球棍砸向衣柜内侧,闷响中,一张泛黄的纸片从她裤袋飘出——社会福利院Discipline记录表,右下角印着被血渍晕染的"0714"。
缝纫剪在我手里转了个方向。父亲踹门的震动让天花板落下灰尘,姐姐突然把喷雾瓶塞进我领口,瓶身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机油终于漫到照片边缘,铁门栏杆的阴影在她伤痕上组成完整字母时,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数三下。"她嘴唇擦过我耳廓,机车钥匙在上叮当作响。我握紧缝纫剪,刃口沾着遮瑕膏和血丝的混合物。衣柜外,父亲的脚步声停在最后一级楼梯,酒瓶碎片刮擦地板的声音像福利院照片在机油里最后的挣扎。
警笛声突然静止。姐姐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变得很轻,她左手还按在我锁骨胎记上,右手握着的棒球棍正缓缓抬起。缝纫机油滴在纸片上的声音异常清晰,Discipline的"D在油渍里渐渐扩散,变得和我胎记边缘的晕染一模一样。
阁楼门把手开始转动。姐姐的膝盖抵住我发抖的腿,棒球棍与门轴形成四十五度夹角。我指摸到缝纫剪的圆孔,去年她教我用顶针时的触感突然复苏——那时候阳光透过内衣店的橱窗,她小指上的银戒在蕾丝布料上投下细小的光斑。
父亲骂着脏话撞向门板的刹那,姐姐突然哼起那首机车修理店的广告歌。我手心的汗让缝纫剪变得滑腻,喷雾瓶在领口里随着呼吸起伏。遮瑕膏的气味从我们紧贴的皮肤间升起,混着机油和铁锈味,衣柜狭小空间里发酵成某种诡异的甜香。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棒球棍擦着我耳侧挥向衣柜内侧,金属碰撞声里,有什么贴上我后颈——是姐姐藏在衣服夹层里的第二把缝纫剪,刃口正对着衣柜缝隙透进的那一线光。父亲皮鞋碾过酒瓶碎片的声响近在咫尺,机油终于彻底淹没福利院照片,只剩铁门上的"在黑色油渍里浮浮沉沉。
姐姐的呼吸突然变得又轻又缓。她左手还按在我胎记上,右手却松开了棒球棍,转而在黑暗中准确找到我握着缝纫剪的手。父亲踹门的震动让衣柜里的衣架相互碰撞,她突然带着我的手向前刺去——缝纫剪的弧形刃口划过衣柜内侧某块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某个隐藏夹层应声弹开。警笛声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衣柜深处传来的——姐姐早就在里面藏了台改装过的收音机,此刻正播放着半小时前的路况信息。父亲撞门的动作迟疑了,酒瓶从他手里滚落,顺着楼梯一路叮叮当当摔到一楼。
遮瑕膏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姐姐松开我的手,从弹开的夹层里抽出半张被机油浸透的纸页。社会福利院的钢印在油渍下泛着光,她手指划过某行被反复描画过的文字时,我锁骨处的胎记突然开始发烫——仿佛烙铁正隔着十五年时光,在皮肤上重新刻下那个该死的编码。
阁楼门把手停止转动。缝纫剪从我指间滑落,刃口扎进夹层里的海绵垫。姐姐的睫毛在警笛蓝光下颤动,收音突然切换成暴雨预警,雨声特效从衣柜深处漫出来,混着楼下父亲骂骂咧咧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现在数到三。"她嘴唇几乎没有动,气息拂过我耳垂时带着棉花糖的甜味。我摸到喷雾瓶的金属外壳,上面刻着极浅的"D-0713"。机油终于滴完最后一滴,福利院照片彻底消失在黑色油渍里,只剩收音机模拟的声越来越响,盖过父亲摔门而去的动静。
缝纫剪在海绵垫上微微摇晃。姐姐的指尖从我胎记移到她自己锁骨烙印的"D"上,突然用力按下去,仿佛要把那个字母重新烙进骨头里。衣柜外,台灯因为电压不稳开始闪烁,铁栅栏的阴影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十二道栏杆,正好对应她背上那些隆起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