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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菟下颌朝着前方的街道微抬,马儿嘶鸣声徐徐传入耳畔,马蹄声由远及近,来势之疾如天雷地滚,领头黑马跑至文潇眼前后,马背上的人将缰绳拉紧成一条直线,勒住骏马。
马背上穿着戎装的首领,举起腰间的令牌,上刻“崇武”二字。他身后另有四人,同样身着戎装,他们都是崇武营的人。
“把妖兽给我交出来。”
为首的头领姿态居高临下,开口便是命令文潇,不容置疑。
文潇将阿菟护在身后,不怯地抬头,目光直视头领,言语没有丝毫退让:
文潇我是缉妖司的典藏官,有权将讹兽带回缉妖司。
“缉妖司?你们院落的青苔和蛛丝都已经很厚了吧?名存实亡的破烂地方,还敢跟我崇武营争权?还不让开!”
文潇讹兽弱小,法力地下,虽口吐谎言,欺骗的也都是作恶之人,按罪当罚,但罪不至死。
阿菟看着文潇护她的背影,目光闪动,这让她想起来那道曾无数次将她护在身后的提拔背影。
世人只知讹兽开口就是谎言,一个满嘴谎话的妖,心定不会向善。可这世间多的是打劫杀人,吹风放火,负心薄情之人,皆是口蜜腹剑,佛口蛇心。善与恶,究竟是看发心还是只靠眼观耳闻?
文潇大人与她萍水相逢,却懂她心中的困苦,她会细细听自己讲的话,或者说,她听的,看的,从来都是心。讹兽的目光中饱含感激之情,她想,如果文潇大人能成为“真正的”大荒神女就好了……心儿姐姐怎么还不来?
“你从小被妖所救,所以对妖一向心软,以至于放走了不少妖孽。不过八年前,极恶之妖朱厌让你们缉妖司伤亡惨重,几近覆灭。如果他在,你也一样为他求情吗?”
文潇启唇反击:
文潇谁人不知,十二年前,大妖镜心屠戮你崇武营将近一半之人,损失惨重,若不是八年前,你觉得崇武营能够振兴起来?说到底,你崇武营也不过是捡漏罢了。
头领顿时勃然大怒,十二年前之事是整个崇武营不愿提起之事,被营内中人视为禁忌——谁能想到,指挥使甄枚的弟子竟然会是一只大妖,甚至展开杀戮!
“呵!我跟你废什么话,给我上!”
在头领的话语落下的瞬间,身后骤然传来重物倾倒的声响,声音沉闷。
头领下意识回头,在看清身后的手下纷纷死不瞑目之后,瞳孔骤然缩小,蕴含怒意的嗓音似在耳边响起:
“崇武营好大的威风!”

与此同时,一道倩影自天而降,身披赤红色云绫锦,轻纱随风舞动,仿佛燃烧的霞光。
她周身妖气缭绕,如雾霭般弥散开来,衬得她的身影既华美又危险,身材修长,裸露的肌肤宛若新雪。
“镜心?!你还敢出现在天都!”
在崇武营的通缉令中,镜心的赏钱无疑是最多的。
阿菟的眼眸在触及那缕熟悉妖气的瞬间,蓦然明亮起来,仿佛有星光在其中闪烁,熠熠生辉。
阿菟心儿姐姐!
阿菟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冲上前去,想要被镜心紧紧拥入怀中,然而,束妖索却如同冰冷的枷锁般牵制住了她的手,迫使她只能僵在原地。
她双眼泛着委屈与不甘,直直地望向镜心,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诉说。
镜心手臂扬起,广袖下露出一只白皙的手,泛着粉色的指尖微微勾起,束妖索轻盈被斩断,紧接着阿菟欢欢喜喜地走到镜心身侧,指着头领控诉:
阿菟心儿姐姐,他们想将我杀死!
镜心那阿菟想怎么办呢?
阿菟杀了他!
镜心好啊。
镜心言出必行,袖袍一扬,澎湃的妖力骤然迸发,头领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觉脖颈处一阵刺骨寒意袭来,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已然刻入肌肤。
他的身体随即失去平衡,朝着后方重重摔去,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解决完碍事之人,镜心这才转过身来,上下大量了一番眼前芙蓉如面、秀气端庄的文潇,满意地颔首。
不愧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姑娘。
阿菟心儿姐姐,她就是文潇。
镜心我知道,白泽神女嘛。
“白泽神女”唤醒了文潇八年前在大荒时悲伤的回忆,一时眼眸黯淡无光,似柔和的星辰无声陨落。
镜心文潇大人,我救了你和阿菟……
见眼前女妖如此厚脸皮,还想跟她要奖励,文潇开口打断,有理有据的与她争论:
文潇你与讹兽认识,崇武营之人要捉拿她,你自是不可能放任不管,而我,也不过是顺带的事。
文潇而且你滥杀无辜,按律法应当押入地牢。
镜心严谨,文潇大人还真是严谨。
文潇所以,你认了?
镜心为何不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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