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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并未恼怒,笑着为士兵解释道:
赵远舟可我不是人。
伞沿向上移开,露出一张年轻英俊、剑眉星目的脸,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可鬓角却飞起两簇白发。
赵远舟我是妖。你去传话,告诉卓翼宸大人,他一直想杀的妖——朱厌,来找他了。
士兵在得知眼前男子就是朱厌的刹那,大惊失色,旋即大喊起来,边喊边把腿朝着门内跑去:
“卓大人!朱厌来了!卓大人!”
男子看着士兵这副见了鬼的模样,嫌弃地收回视线,抬眸看见灰尘满满的“缉妖司”匾额,抬手掐咒,心念一动,匾额恢复色彩,蛛网抖落。
这场打赌,是我赢了,心儿。
长街上,一蓝一粉,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共撑一把伞,但细看的话,一个微笑目视前方,悠然信步,另一个则是嘟着嘴,可怜巴巴,极不情愿地挪步跟着。一根红绳将两人的手拴在了一起,准确地说,那是缠绕着符文的束妖索。
阿菟你是崇武营的人?
少女觉得她今日被文潇捉住是因为今日没看黄历,可传闻崇武营手段狠辣,见妖就杀,不像是会这样的人。
文潇我这点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是崇武营的人,我只是对妖怪感兴趣罢了。
少女觉得新奇,不是崇武营的人?难道只是普通人?现在普通人都不怕妖啦?
阿菟你不怕妖啊?
文潇一只爱撒谎的小兔子而已,我文潇大人有什么可怕的?
她以前在大荒可是跟两只大妖相处过的,任何妖怪现在在文潇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阿菟你就是文潇?!
少女在得知抓她之人就是文潇的刹那,音量陡然拔高,她驻足脚步,上下极为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
文潇我果然,在妖兽当中很出名。
文潇将少女的反应尽收眼底,浅浅一笑,那笑容却分明透着一股无奈。
阿菟不不不,你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没人知道你。
对对对,哪只妖兽不知你文潇就是新一任白泽神女,如雷贯耳,鼎鼎有名。
文潇眯眼凝视少女许久,娇嗔道:
文潇你这个撒谎精。
阿菟你知道我?
文潇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言东而西,言恶而善,最会撒谎的就是你了,没错吧?
阿菟错啦,大错特错啦。
对对对,你说得特别对。
阿菟而且我有名字的,叫阿菟,菟丝花的菟。
文潇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轻启唇瓣:
文潇虽说讹兽并非凶兽……
讹兽湿漉漉如小鹿般的眼眸轻眨,不可置信地反问:
阿菟那你还抓我?
文潇螓首轻挑,慢条斯理地叙述着阿菟的罪行:
文潇虽说讹兽并非凶兽,但你持靓行凶,扰民清净,还是得抓。
文潇半年前,你假扮商贾,骗取了米商张老板的十两黄金。
文潇一个月前,你又骗取了清心画师王大才子的真心。
文潇现在张老板损失惨重,他老婆怀疑他拿钱在外面养女人,只能选择报官抓你。
文潇而王大才子呢,被你骗取心意,从此一蹶不振,终日以泪洗面。
阿菟觉得她再不解释清白就要被那群道貌岸然的人给毁了,焦急地开口为自己辩解:
阿菟姐姐莫要听人乱说,张老板可是十里八乡的大善人,听说今年大旱收成不好,他就花了好多钱把临近几个城乡的米粮都囤积了起来,说是到时候米粮紧缺,好让天都的百姓都有饭吃……我怎么会骗他呢?骗好人是要天打雷劈的!
文潇细细听了她的话。正因讹兽心口相悖,所以她说出的话,需反着听。
文潇嗯,我听懂了,老天爷听懂了……张老板囤积居奇,牟取暴利,是个奸商。
阿菟惊奇地歪头看文潇,眸中是难以掩饰的诧异。
文潇那王大才子呢?
阿菟王公子……才华横溢,上到舞坊歌姬,下到富家小姐,无人不为他的学识和内涵心折,王公子遍地知音,为了我,抛弃了曾经的爱人。
文潇懂了,王公子见异思迁,道貌岸然,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渣滓。
阿菟收敛目光,补充一句:
阿菟什么啊?我俩情比金坚。
文潇了然:
文潇嗯,你俩……虚情假意。
阿菟惊讶地看向文潇,却被她拽着往前走:
文潇走吧。
阿菟凝视着文潇,拼命解释:
阿菟我真的没有做坏事。
文潇你心里清楚得很,这就是坏事。众生百态,善恶交杂,坏人自会有人间律法给他应有的惩罚。
文潇你骗财骗色,虽然初心是善,但也扰乱人间的清净,也该伏法。
文潇你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关几个月送回大荒便是了,嗯?
文潇目不斜视,阿菟却从商品摊子的缝隙中看见了骑着高头大马正朝着她们这边赶来的崇武营之人,目露不安,脸色骤然煞白,闲着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袖。
文潇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阿菟不是不是,姐姐,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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